斯德兰分校区的教学区入口远比莉娜想象的粗犷。没有安吉尔介绍本部时的那种华丽的拱门与精致雕塑，取而代之的是黑铁木制成的厚重门扉，上面刻印满了实用的防御符文。几个穿着朴素、皮肤稍显黝黑的高年级学生正在门口见检查入校者的凭证，令不少还未参加入学考核的新生想要提前看看自己上学的地方都不行。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犬，扫过安吉尔那身火辣的修女服时明显停顿了一下。
“推荐信面试请前往鹰眼高塔三层。”
一个脸上有着显眼疤痕的难受指了指方向，随后目光在莉娜身上停留片刻后微微点头躬身——那是看到神职人员时习惯性的礼节性致意。
高塔内的螺旋石阶陡峭、潮湿，还带着一些奇异的发霉味道。莉娜轻提裙角，步伐却是稳如磐石。
“哎呀，这里比我想象的要有意思嘛。“安吉尔兴致勃勃地观察着墙壁上的各种涂鸦与刻痕，饶有兴致地指了指墙壁，”看这个——‘莫里斯欠我三枚金币’，下面还有人恢复‘他已经葬身狼腹，债消’，‘放屁，和菲雪尔小姐在一起的是直立类人犬吗！......真是直白。“
莉娜并没有接话，而是在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应付那个面试。根据安吉尔打听到的消息，斯德兰分校区的主考官是埃德温-布莱克索恩，本部海默尔学院来的理论教授，以苟刻和厌恶特权而闻名。
“估计被派到这种偏远地方也是因为太直性子被排挤了吧？”莉娜在心中淡淡想着，深紫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嘲弄。
三层介质大厅的两人高木门虚掩着。莉娜在门前停下，做了个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矫情的所谓“光明教团标准礼节中的敲门礼”——两重两轻，间隔均匀。
“——进。”房间内传出一道干涩如枯叶的男声。
推门而入的瞬间，莉娜便感受到了数道审视的目光。细长的桌子后坐着三个人：左侧是为有着一头艳丽红发、扎着干练马尾、双手有着灼痕的年轻女性。
“这位应该就是本部的二级魔导师’玛丽安-琥珀‘。”
右侧是位记录员打扮模样的中年男子。
“这人应该是安吉尔说的本部记录人员吧？负责记录入学考核中突出的学生......”
而正中央——
埃德温-布莱克索恩放下了手中那珍贵的天羽族羽毛笔，金丝单片眼镜后的浅灰色眼睛像是解剖刀一般划过莉娜全身上下，一处也不放过。他的视线在莉娜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随即落在她胸前只能看见底部和上半部分的圣刻徽上，最后回到她的眼睛。
“莉娜-V-克里希安。”他念出这个名字时没有一丝一毫的语调起伏，令人感到些非人的不适感。“光明教团高级神父推荐，申请前往本部海默尔学院进修资格。十七岁，中阶魔法使。”
“是的，教授。”
莉娜稍稍躬身行礼，动作优雅流畅得让她自己都感到有些恶心——全是肌肉记忆！
“瑟拉斯神父的信我看过了，他是一位十分尽职尽责的好神父，我也与他有过些交集。”埃德温拿起桌上的羊皮纸，却没有再看去一眼，“他说你在’神圣魔法魔术的领域展现出非凡天赋‘。请问这具体是指什么？能够流畅背诵《光明礼赞录》全篇？还是精通三种以上的高阶圣列治愈祷言？”
“话语里的尖刺未免太过于明显了。”玛丽安挑了挑眉，但并未插话。记录员的笔尖悬停在纸上。
莉娜依旧维持着那得体可怜的微笑，紫色的眸子如同平静的深潭：
“《光明礼赞录》属于教团内部极为冷门的古早神术集，工七章二百四十三节，需配合七种不同的手势和韵律。其标准治疗祷言有十二种，但根据《圣疗术变体考据》增补版，历史上存在记录的共有三十七种特殊变体。我目前掌握其中九种标准式祷言与四种变体祷言。”
整个大厅随着莉娜话音的落下安静了一瞬。就连扒在门口偷看的安吉尔都眨了眨眼——这小丫头什么时候背下来的？她不是和我一起睡觉的吗？做了那么多还能抽时间背下来这么多祷言？
埃德温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分不清是讥诮还是别的什么：”书本记忆不错，可光死记硬背又有什么用。魔法不是简单的背书就能做到的。“他身体前倾，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手肘撑在桌面上，”告诉我，克里希安小姐——你......杀过什么？“
这个问题就像是一把散发着沉重寒气的冰锥，一下子刺穿了表面上的虚伪平静。
玛丽安终于忍不住开口，她很看好这个孩子：“埃德温，这里是入学面试，而不是什么冒险者公会的注册申请。”
“边境分校的入学面试。”埃德温并没有因身旁女人的声音而移开视线，“此地不是本部的大棚温室。如果她要去的是罗兰学院或是海默尔高塔，我就会问她在三大魔术理论模型上有什么见解。但她申请的是’进修资格‘，这意味着她将要直接进入本部的中高阶课程圈。玛丽安导师，你是带过班的，应该清楚其中的危险性。”
他紧盯着莉娜，眼神中满是质疑和想要拆穿虚假伪装的尖锐，
“那么，我想要知道。当书本上、讲堂中的那些理论，突然变成了实践实战。当你需要用魔术魔法夺走生命时，这位‘虔诚’的，来自光明教团的，修女小姐会怎么做、做什么。请问，你杀过什么？是地精？哥布林？史莱姆？还是......人？”
莉娜的手指在宽大的白色袍袖中微微收紧，轻轻捏住了丝滑的袍子。
“杀过什么......？”
他其实很不愿意回忆这些。毕竟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经自己之手死去的那些人或物，还时不时会出现在自己的梦中——实验室中的惨叫、战斗余波撕碎的惊呼、背叛者挣扎的哀嚎......一切都那么历历在目，令自己做梦时还会时不时笑出声来。
“但现在不行，要是那么直白说自己杀过的人足以建成一座城，恐怕会吓到这个自诩正义的教授......”
莉娜深吸一口气，令那些记忆中的画面沉入心底最深处中的再深一点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