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尽一杯拜师茶之后，顾凝雪又给出一份回徒礼，“这是一枚道君层次的养颜丹，你脸上的丹灰虽有蕴养神魂的功效，但着实不太好看，还是尽早消除吧。”
“多谢师尊。”沈临风没有拒绝，坦然服用了这枚丹药。通过茶水的映照，他看见自己脸上的黢黑在快速消退，大概是已经完全被皮肤所吸收。
既然已经拜师，既来之则安之，沈临风别的可能不行，但适应能力超强。
随即沈临风又忍不住好奇地问，“师尊刚才说，您在我心里的形象还不错，是什么意思？”
“问道境，问道于天。问道境等同天道，因此道君无相。只要不是道君刻意遮掩，你心里的道君是什么样子，你所见就是什么样。”顾凝雪轻声解释道。
听到师尊这么一说，沈临风立即理解了。
难怪万法道君一直是潇洒的青年人模样，因为大家都觉得他如此乐于整活，这种不带丝毫沉稳的气质形象，放到年轻面孔上更能让人接受。
而流云帝君深居浅出，因此听过她的传闻描述之后，脑海里潜意识生成的形象自然而然的也就带着神性。
沈临风又开始好奇其他问题：“请问师尊，既然问道境通常都被称呼为‘道君’，可为什么大多数人都称您为‘帝君’？”
“帝君这个称谓，代表了远古仙庭神职之中的某种位格。”流云帝君颔首答复道，“为师与远古仙庭有故，因此承袭了这一位格，其它道君自然不会被称为某帝君。”
沈临风若有所思道，“那是不是，帝君这个位格的道君，要比其它道君更强一些？还是仅仅只是个称谓？”
“这对你来说太过遥远了。”顾凝雪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解释说，“道君的强弱难以对比。一对一捉对厮杀，逐月道君不如万法道君，但这不意味着逐月道君比万法道君弱。”
察觉到沈临风看向自己的时，心跳总会莫名加快，顾凝雪再次轻轻一笑：“你见到我，似乎很紧张？”
道君的洞察力细致入微，一切掩饰都只是虚妄徒劳，沈临风固然不敢说出心中之想，但也不敢有丝毫隐瞒，坦然承认：“是很紧张，除此之外神山太高，弟子尚未修行，因此有些缺氧。”
“抛开传闻，为师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是什么样的？”顾凝雪又问。
沈临风想了想，修道之人驻颜有术，何况是道君？便回答道：“师尊深居浅出，自是白玉无瑕、清幽卓绝。常人初见心泛波澜，也是人之常情。”
“是吗？”顾凝雪的金色眸子凝视着沈临风，语气里带了些许笑意，不置可否，“若你知道我的过往，未必会如此想。”
“师尊的过往？”沈临风有些不知所措。流云帝君作为承袭“帝君”之名的道君，也会有难堪回首的过往吗？
身为道君，说是道心如渊半点不为过，能被誉为清虚宫三绝顶，天下能出其右着能有多少？
能让她觉得难以忘怀的过往，必然是极其惨痛的。只是不知道让其难以磨灭的经历，是某件事，还是……某个人？
“是啊，让为师难以介怀的过往。”顾凝雪垂下视线，语气不悲不喜，握着茶杯的手却微微颤抖，“是一个人。”
一个人？沈临风不假思索道：“那师尊找到他了吗？”
“算是找到了吧。”顾凝雪放下茶杯，轻声道。虽是这样说，但语气里却带着某种遗憾情绪。
没有过多解释，顾凝雪反倒问沈临风，“你说，待我再遇到他时，应当如何？”
沈临风低头沉思，或许师尊语气中的情绪不能称之为遗憾，应该叫遗恨才对。
修为已经抵达修真界最绝顶的层次，若是普通的恨意早就不该对这位当世道君留有约束，但这段过往显然没有因为顾凝雪修道有成便就此消散。
顾凝雪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他，钟子衿也识趣的没有开口，只是垂着头默默饮茶。
“师尊找到他之后，会杀了他？”沈临风不敢妄加揣测，小心翼翼道，“师尊为那人劳神至今，弟子愿为师尊代劳，略尽绵薄之力。”
“杀了他？”顾凝雪若有所思，金眸略带深意地注视着沈临风，“你境界浅薄，心意为师就先收下了。只是杀了他，也难以慰藉我这数万年之苦。”
“他曾对我胡作妄为，分明是我的弟子，却欺师罔上，称他是我的师父；我本是人族，却被他替换为了麒麟血脉；我本女子，却因他变成纯阳之体。”
“说来，为师如今这一身修为，倒皆是拜他所赐。为师也不知道，是恨他多一些，还是其它情愫更多一些。”
顾凝雪长叹一声，似乎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额际如钟子衿一般，缓缓生出一对麒麟角。
只是相比起钟子衿此前玉嫩的龙角，这对角上则密布着细密鳞片，这些鳞片绝大多数都带着粗粝的磨损伤痕，另一部分则更为光滑，宛如刚生长出来。
沧桑的麒麟角，生于散发着神性辉光、完美无瑕的身躯，令顾凝雪身上那份高贵与清幽感骤然粉碎。
宛如白玉被摔于粗粝山石之上，破碎惋惜。
“不必思虑太多，为师的过往不会因为他的出现而消失，亦不会因他的死亡而就此消逝。”顾凝雪淡然道。
那对饱经磨难的麒麟角就此消散，她的情绪与言语没有太多起伏，她的道心更是没有因为对她而言堪称耻辱的麒麟血脉所左右。
顾凝雪只是平淡的诉出有这么一桩过往，就像是别人身上的一桩杂谈。
沈临风默然点头，连师尊都为此困扰劳神的心结，他说再多宽慰的话，也只是空有其谈，毫无作用。
放弃了帮师尊解开心结的想法，沈临风觉得自己这位师尊似乎很好相处。
几句交谈之后沈临风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既然道君无相，若是抛开钟子衿带来的映像的话……沈临风忽然又生出几分作死念头。
只见顾凝雪突然有些错愕，而她的形象落到沈临风眼中，也从清寂神圣的道君，逐渐变化为白发金眸、身高不足一米四的小萝莉。
还真会变啊？沈临风有点不亦乐乎，萝莉帝君的一头白发也在单马尾、双马尾和麻花辫之间来回变换。
一边在心里改变师尊的造型，沈临风又想起了正事，一边问询：“请问师尊可否有办法去除阴阳倒转丹的效果？”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告诉你。”说话间沈临风好像感觉自己面前的萝莉师尊有一抹笑意，但又不太真切，“好消息是我确实有办法去除邪丹的效果。”
正玩得不亦乐乎的沈临风骤然听到这句话还有点懵，茫然道：“那坏消息是……？”
“坏消息是，身为道君，为师能感受到我在你心中的形象。”
“哦哦，那可真是一个坏……”沈临风骤然清醒，冷汗如瀑布般从额头掉下。
他看见萝莉师尊冲他笑了一下，怪可爱的。
随即天旋地转，自己被吊挂在了房梁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