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抉择摆在无咎面前。
宣召,还是拒绝?
案几上青铜灯盏的火苗微微摇曳,映照着商容、比干凝重而不赞同的脸色,也映照着无咎晦暗不明的眼神。
他脑中飞速权衡。
按照他现代社畜的本能,这种明显来者不善的“麻烦”,第一反应肯定是拒之门外,能躲就躲。但现在是君王的位置,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费仲、尤浑作为历史上著名的奸臣,能混到君王近前,必然有其钻营和蛊惑的本事。直接拒绝,等于明确树敌,这两个小人暗地里会使什么绊子,难以预料。
而且,“祥瑞”……这个词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在封建时代,祥瑞往往是政治作秀和谄媚君王的重要手段。听听他们说什么,或许能更深入地了解原主过去的喜好和这些佞臣的套路,所谓知己知彼。
但风险同样巨大。万一对方提出什么难以拒绝的诱惑,或是设下语言陷阱,自己刚建立起来的一点“明君”形象可能瞬间崩塌。
【选择A:宣召。风险与机遇并存。选择B:拒绝。相对稳妥,但可能错失信息并引发猜忌。请宿主在10秒内决断…】
系统的倒计时如同催命符。
无咎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坚定。逃避不是办法,尤其是在这杀机四伏的世界。既然目标是活下去,改变命运,有些东西迟早要面对。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商容和比干,最后落在殿外跪伏的内侍身上,声音恢复了属于帝王的沉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刻意表现出来的兴趣:
“哦?祥瑞?寡人今日祭祀女娲娘娘,心有所感,正觉天地清朗。既有祥瑞来报,倒是应景。宣他们偏殿等候。”
他选择了A,但加了一个缓冲——不是在正殿,而是在偏殿接见,并且让商容和比干在场。这既满足了好奇心,也暗示了这并非什么特别正式的国事觐见,同时有两位老臣在旁,能起到一定的监督和制衡作用。
“陛下!”商容闻言,忍不住出声,眉头紧锁。
比干也微微摇头,显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
无咎抬手,止住了他们的话头,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不过是听听新奇事物,二位爱卿亦可一同参详。莫非……寡人连听个祥瑞的闲暇都不可有了?”
这话语气不重,却隐隐带着君王之威。商容和比干一怔,立刻意识到自己方才情急之下有些逾越了,连忙躬身请罪:“臣等不敢!”
他们心中虽仍忧虑,却也生出一丝异样:大王似乎……更有主见了?虽然这主见用在了他们不乐意看到的地方。
“去吧。”无咎对内侍挥挥手。
“唯!”内侍连忙退下传令。
不多时,一阵略显急促又带着刻意收敛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两名身着华服、体态微胖、脸上堆满谄媚笑容的中年官员,几乎是弓着腰,小步快走地进入偏殿。
正是费仲与尤浑。
“臣费仲(尤浑),叩见陛下!陛下万年!”两人一进殿就扑通跪下,行了大礼,声音甜腻得发齁。
无咎按捺住心里的不适,淡淡道:“平身。听闻二位爱卿有祥瑞奏报?”
“正是,正是!”费仲抢先开口,脸上笑开了花,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喜事,“托陛下洪福,天佑大商!今日陛下祭祀女娲娘娘,圣德感天,故有祥瑞显现于臣等封地!”
尤浑连忙接口,语气更加夸张:“陛下!乃是白狐!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眼如赤珠,灵性非凡的白狐啊!此乃罕见之吉兆,必是女娲娘娘感念陛下诚心,降下祥瑞,以示嘉许!”
白狐?!
无咎的心脏猛地一跳,背后瞬间冒出一层白毛汗!
来了!果然是这东西!封神演义里,就是费仲、尤浑这俩货借口祥瑞,引出了冀州侯苏护,进而逼反苏护,最终献上了被狐狸精附身的妲己!
这他妈哪里是祥瑞,这分明是催命符!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肌肉,强行端起旁边的青铜酒樽,假借饮酒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商容和比干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商容忍不住冷声道:“费大夫,尤大夫,区区一白狐,山野之间虽不常见,却也并非绝世稀有。以此便称为祥瑞,是否有些言过其实了?”
比干更是直接,目光如刀:“二位大夫莫非是想以此奇巧之物,蛊惑圣听?”
费仲和尤浑被两位重臣一呛,脸上谄媚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费仲显然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笑道:“商容首相,比干亚相,此言差矣。若寻常白狐,自不敢惊动陛下。然此白狐非同一般,不仅毛色纯粹,更兼其出现之时,伴有异香弥漫,百鸟环绕鸣唱,此乃古籍中记载的圣主出则祥瑞现之象啊!臣等岂敢妄言?”
尤浑也帮腔道:“正是!且此白狐极具灵性,见人不惊,反而似有引领之意。臣等愚见,此或非偶然,乃上天假借此灵兽,欲向陛下示警或预示何事亦未可知啊!”
这话就说得有点水平了,不仅把祥瑞的规格拔高,还留下了巨大的想象和操作空间。
无咎冷眼旁观,心中暗骂:真是两个巧舌如簧的奸佞之臣!难怪原主被他们忽悠得团团转。
他放下酒樽,手指再次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发出规律的嗒嗒声,似乎在认真思考他们的话。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费仲和尤浑屏息凝神,等待着大王的反应。商容和比干则面露焦急,却又不好再次强行打断。
无咎的目光在费仲和尤浑脸上扫过,试图从他们那谄媚的笑容底下看出些什么。他们是真的只是单纯想献宝讨好,还是……已经受到了某些“指引”?
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哦?伴有异香,百鸟环绕?倒是有趣。此白狐,现在何处?”
费仲心中一喜,以为大王动了心,连忙道:“回陛下,臣等已命人小心看管,现正置于城外别苑。陛下若有兴致,臣可即刻命人送入宫中,供陛下观赏?”
“送入宫中就不必了。”无咎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
费仲和尤浑的笑容再次一僵。
无咎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窗外暮色渐沉的王宫景象,背对着众人,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既是上天示警预示之灵兽,岂可轻慢囚于笼中观赏?”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模仿出的、深沉而玄妙的语调,“女娲娘娘刚降下恩泽,便有灵兽现世。此事……确需慎重。”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费仲和尤浑身上,那目光平静,却让两人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
“费仲,尤浑。”
“臣在!”
“你二人既言此狐灵异,伴有天象。寡人便予你二人一个重任。”无咎语气不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着你二人,亲自留守看管那别苑,给寡人细细观察。那异香从何而来?百鸟何时鸣唱?鸣唱何种音律?那白狐每日动向,食何物,饮何水,有无其他异状……事无巨细,都给寡人一一记录清楚,每日呈报。”
“啊?”费仲和尤浑彻底愣住了。这……这和他们预想的剧本不一样啊!不应该是大王大喜,立刻召见,然后他们顺势提出……怎么变成让他们去当观察员了?
“怎么?”无咎眉毛微挑,“此事关乎天象,关乎社稷,二位爱卿方才言之凿凿,此刻又不愿为寡人分忧了?”
“不敢!臣等不敢!”费仲和尤浑吓得连忙跪下,“臣等遵旨!定当尽心竭力,仔细观察!”两人心里叫苦不迭,这苦差事算是揽上身了。
无咎又看向商容和比干:“商容,比干。”
“臣在。”
“祥瑞之事,虽需谨慎,亦不可全然忽视。你二人负责督办此事,核查费仲、尤浑所报记录是否属实,有无虚言夸大。若真有天示,我大商自当敬受。若有人借此故弄玄虚,欺瞒寡人……”无咎的声音陡然转冷,“哼,尔等当知欺君之罪如何!”
商容和比干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妙啊!大王此举,简直是四两拨千斤!
不仅没有轻易被祥瑞之说蛊惑,反而将难题抛了回去,用“观察记录”和“核查督办”把这俩佞臣和一桩可能的祸事牢牢框住,既全了礼数,又设置了监管,还将最终解释权抓在了自己手里!
“臣!遵旨!”两位老臣几乎是异口同声,声音洪亮,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敬佩。看向无咎的眼神,已经彻底从之前的欣慰,转向了真正的信服和惊叹!
大王,真的不同了!
费仲和尤浑则面如土色,心里把那突然变得“英明”的大王骂了千百遍,却只能磕头领命。
“好了,若无其他要事,便都退下吧。寡人累了。”无咎挥挥手,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疲惫。
“臣等告退!”
四人各怀心思,恭敬地退出了偏殿。
殿门关上,再次只剩下无咎一人。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比打了一场仗还累。
【叮!抉择事件处理完毕。结果判定:巧妙规避风险,初步遏制佞臣气焰,大幅提升商容、比干忠诚度与信任度。奖励:声望【商容】→【信赖】、【比干】→【信赖】。获得【洞察+1】(微弱提升对他人情绪和意图的感知力)。】
系统的提示音让无咎精神微微一振。
总算……又过了一关。还得了点奖励。
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白狐的出现,意味着那只著名的狐狸精已经就位。费仲和尤浑绝不会甘心,背后的暗流只会更加汹涌。
他走到案几前,看着跳跃的灯火,眉头紧锁。
那白狐,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是已经被九尾狐附身?还是尚未被附身的普通灵狐?如果是后者,是否意味着……还有操作空间?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电光,骤然在他脑海中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