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别苑小院。
九尾狐绝美的脸上，那抹震惊和慌乱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神情。她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微微眯起，如同打量一件前所未见的古怪器物般，上下扫视着依旧被妖力禁锢着的无咎。
“绩效……饭？”她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红唇轻启，语调古怪，带着浓浓的探究意味，“小国王，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又是从何得知？”
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凡人君王体内并无任何法力波动，灵魂气息也确是凡人无疑，只是似乎比寻常凡人凝练活跃些许。但他口中的话语，却句句戳中她最深层的秘密和顾虑！
无咎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赌对了！对方没有立刻翻脸，就说明有的谈！他维持着那副“大家都是打工人何苦互相为难”的无奈表情，叹了口气：
“仙子以为，我这人王之位，坐得就很轻松么？”他目光扫过屋内醉倒的费仲、尤浑，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朝歌方向，“上有……‘天意’难测，下有群臣心思各异，四方诸侯虎视眈眈。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说到底，不过都是为了完成各自的……‘职责’，在这世间挣扎求存罢了。”他巧妙地将“任务”替换为更泛化的“职责”，降低攻击性，增强共情效果。
九尾狐沉默着，眼神闪烁不定。她确实奉命而来，身负“惑乱君心，断送成汤天下”的KPI……呃，是使命。但这件事极其隐秘，女娲娘娘绝无可能告知一个凡人，尤其还是她要祸害的目标本人！
难道……是推算？人王身负气运，偶尔能窥得一丝天机？还是他身边有高人指点？又或者……他只是在诈我？
各种念头在她心中飞速转过。她忽然轻笑一声，妖力微动，解除了对无咎和恶来的部分禁锢，让他们可以正常活动，但仍有一道无形的屏障笼罩四周，隔绝了内外声音，显然并未完全放心。
“有趣，当真有趣。”她绕着无咎缓缓踱步，裙摆摇曳，带起阵阵香风，“照你这么说，你我非但不是敌人，反倒是……同道中人了？”
恶来一得自由，立刻再次持剑护在无咎身前，眼神凶悍地瞪着九尾狐，如同护崽的猛兽，尽管他知道自己绝非这妖孽的对手。
无咎拍了拍恶来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他知道，此刻表现出恐惧或者敌意都毫无意义，反而这种“平等”甚至略带“共情”的怪异态度，才是最能扰乱对方心绪的武器。
“同道不敢当。”无咎微微摇头，语气假意诚恳，“仙子乃世外高人，神通广大。我不过一介凡俗君王，困于樊笼。只是觉得，仙子若要完成……嗯，‘那份差事’，或许……未必需要打生打死，闹得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或许可以有更……更省力、更高效的方式？”
他尝试着抛出“合作”的诱饵，用上了“省力”、“高效”这种现代职场词汇。
九尾狐的脚步顿住了，她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无咎：“哦？更省力的方式？比如呢？小国王，你该不会是想说服我，帮你保住这成汤江山吧？”她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讽，显然认为这是天方夜谭。
“非也非也。”无咎连忙摆手，“江山社稷，自有其气数运转，非我一力所能挽回。我只是觉得……”
他大脑飞速运转，结合前世看过的无数宫斗剧、职场生存指南以及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开始现场编造……呃，是构思方案：
“仙子请看，若按常规……呃，常规流程，仙子是否需得先设法接近苏护之女，再行……嗯，‘附身’之举？期间难免波折，若苏护不从，起兵反商，战端一开，刀剑无眼，岂不徒增风险与麻烦？”
九尾狐不置可否，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而后，即便成功入宫，仍需一步步迷惑君心，排斥忠良，搅乱朝纲……这其中，要应对多少明枪暗箭？费仲、尤浑此等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商容、比干那些老臣，个个目光如炬，恐难瞒骗。闻仲太师一旦回朝，更是棘手无比。仙子虽法力高强，但事事亲力亲为，与这满朝文武、天下诸侯周旋，岂不劳累？”
无咎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九尾狐的表情。他发现当自己提到“劳累”、“麻烦”、“风险”这些词时，对方那慵懒的眼神似乎微微亮了一下？
有戏！这只狐狸精，可能真的有点“懒”？
他趁热打铁：“反之，若仙子愿意……嗯，换一种思路。由我这位‘当事人’主动配合呢？”
“主动配合？”九尾狐终于再次开口，兴趣明显被勾了起来，“如何配合？”
“譬如，”无咎压低声音，仿佛在密谋什么，“我可直接下旨，召冀州侯苏护之女苏妲己入宫。免去仙子奔波附身之劳顿与风险。入宫之后，我可对外宣称独宠于她，予取予求，做出昏聩之态。仙子无需耗费法力与我虚与委蛇，大可安心在深宫修行享乐，凡有劝谏阻碍者，我自会……酌情处置。如此，仙子既能轻松完成……‘上面’的要求，又可免去诸多纷扰，岂不两全其美？”
他描绘了一幅“纣王主动躺平配合完成灭国KPI，九尾狐只需挂机摸鱼就能领取绩效工资”的美好蓝图。
九尾狐听得眼中异彩连连！
还能这样操作？！
仔细想想，这提议……简直太有诱惑力了！不用去打生打死算计附身，不用整天演戏魅惑一个可能并不喜欢的凡人，不用操心怎么对付那些麻烦的忠臣武将……只需要挂个名，就能看着商朝自己慢慢垮掉？这简直是躺赢啊！
她心动了。但千年的道行让她立刻又生出警惕：“你说得轻巧。我如何信你？你若只是假意配合，实则暗中布置，待我放松警惕，反而联手那些炼气士来对付我，又当如何？”
“仙子法力通天，我若有异动，岂能瞒过您的法眼？”无咎立刻送上彩虹屁，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推心置腹”，“再者，于我而言，配合仙子，看似亡国，实则……或能保全身家性命，乃至部分宗庙祭祀。若顽抗到底，则玉石俱焚，鹿台自焚，魂飞魄散乃至上那封神榜受制于人，岂是我所愿？”
他再次抛出“封神榜”这个关键词！暗示自己知道最终结局，并且极度不愿意接受那个结局，所以选择“合作”是理性权衡下的最优解！
九尾狐瞳孔再次一缩！他连封神榜都知道？！这绝非凡人能窥探的天机！难道他背后真有某位大能指点？或是人王气运带来的预知？
这一刻，无咎在她心中的形象变得越发神秘和难以测度。
她沉吟良久，目光在无咎“真诚”的脸上和旁边依旧警惕的恶来身上来回扫视。
最终，她嫣然一笑，百媚横生：“小国王，你今日所言，确实……让我十分意外，也颇感兴趣。”
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一点，一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粉色妖气悄无声息地融入无咎的衣角。
“你的提议，我会考虑。在我想清楚之前……”她笑容不变，眼神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胁，“你最好安分些。今日之事，若有一字泄露……你知道后果。”
说完，她衣袖轻轻一挥。
无咎和恶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景象模糊。等他们再次站稳看清周围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王宫那处偏僻的排水口附近！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梦。
但体内残留的些许妖力禁锢感，以及衣角那若有若无的异样，都清晰地告诉他们，那并非梦境。
恶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苍白：“臣无能！让陛下身陷险境！请陛下治罪！”
无咎连忙将他扶起，心有余悸地摆摆手：“不怪你，是那妖孽太过厉害。今夜之事，绝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商容和比干，明白吗？”
“唯！”恶来重重点头，眼中充满了后怕和决绝。
无咎抬头望向费仲别苑的方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第一关，总算又侥幸熬过去了。那只狐狸精似乎被说动了，至少暂时稳住了她。
但……她留下的那句“考虑考虑”和那缕妖气，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合作？与狐谋皮，真的可行吗？
就在他心神稍定之时，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宿主成功与关键剧情人物【九尾狐】进行初步交涉，并使其陷入‘困惑’与‘权衡’状态。大幅度改变原有剧情走向。】 【奖励：生存点+500。获得特殊状态：【狐之注视】（九尾狐将持续关注宿主行为，效果未知）。】 【警告：【狐之注视】状态可能带来机遇，亦可能带来致命危险。请宿主谨慎行事。】
无咎看着系统提示，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机遇？危险？
这穿越成纣王的日子，真是每一天都过得像在蹦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