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和之气？中和妖星？”
无咎听到司天监副官的回报，第一反应是杜元铣这老头是不是昨晚惊吓过度，产生了幻觉。他那基于磁石水晶桃木朱砂的“四象净化阵”还能真有这效果？
但副官言之凿凿，声称杜太师反复确认了数次，虽然变化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确确实实存在。并且，这种“中和”现象，是自那“净化塔”立起之后才首次出现的。
这就由不得无咎不重视了。
是巧合？还是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歪打正着，真的蒙对了什么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亦或是……有其他未知因素介入？
他立刻下令：“摆驾，去摘星楼！”
他必须亲自去看看那个被他自己都视为笑话的“发明”。
再次登上摘星楼顶，那座造型古怪的青铜塔在阳光下闪烁着略显廉价的光芒。塔身的磁石阵列依旧散发着微弱的磁场，水晶折射着光线，朱砂线略显刺眼……一切看起来和昨天没什么不同。
无咎绕着塔走了几圈，甚至学着神棍的样子伸手感知了一下……屁感觉都没有。
“系统，扫描一下这塔，有没有什么异常能量波动？”
【扫描中……目标【妖气感应净化塔】（简陋版）。检测到微弱磁场、光线折射、桃木及朱砂固有驱邪属性场（极其微弱）。未检测到特殊能量聚合或规则级波动。综合评估：其对环境气场的影响低于0.01%，可忽略不计。】
果然……就是个样子货。那司天监观测到的变化是怎么回事？
无咎皱紧眉头，目光从塔身移开，扫视着整个摘星楼平台，以及更远处的王宫景象。忽然，他注意到了平台边缘和塔基周围，似乎异常干净，连片落叶都没有。
“此处为何如此洁净？”他随口问向负责看守此处的一名侍卫。
那侍卫连忙恭敬回答：“回陛下，自从此塔立起，杜太师便吩咐，需保持此地绝对洁净，每日早晚洒扫，不得有丝毫污秽之物，以免……以免玷污了宝塔灵气。”
无咎：“……”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保持绝对洁净，意味着灰尘、落叶、鸟粪等日常秽物被及时清理。而这些不起眼的东西，在某些玄学理论里，或许本身就代表着“浊气”或“晦气”？清理掉它们，客观上确实可能让局部环境的气场变得稍微“纯净”一丝。
更重要的是——人的心理！
杜元铣坚信此塔有“潜移默化”之效，所以他带着这种强烈的心理预期去观测星象，自然会更加专注，甚至可能不自觉地“放大”了某些极其微小的、原本就存在的正常气场波动，并将其归功于宝塔。
换句话说，这很可能是一场美丽的误会，是心理学上的“观察者期望效应”和玄学的完美结合！
无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搞了半天，是杜元铣自己把自己给忽悠了？
但……这似乎并非坏事。
无论原因如何，结果就是：司天监认证的“祥和中和”效果出现了！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天大的利好！
这意味着他可以借此大肆宣扬，进一步巩固自己“得天眷顾”、“自有神异”的形象，强化之前打击奸佞、甚至包括处理费仲“天谴”事件的正当性！这比他自己喊一百句口号都管用！
【叮！宿主成功解读“净化塔”现象本质（心理学+玄学）。获得生存点+50。领悟被动技能【洞察人心】（微弱提升对他人心理动机的感知力）。】
还有意外收获？无咎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他立刻对左右吩咐：“传寡人旨意，司天监太师杜元铣，观测天象有功，明察秋毫，赏金百镒，帛五十匹！另，着其继续密切监测星象与净化塔之关联，每日一报！”
他要将这个“误会”充分利用起来，把它坐实！
处理完这桩意外之喜，无咎的心情轻松了不少，连带着看那歪歪扭扭的净化塔都顺眼了许多。
他回到偏殿，再次拿出了那叠关于白狐的画稿。字符依旧难以破解，但那些舞蹈动作……既然字符暂时无解，或许可以从动作入手？
他让内侍唤来了一名宫廷里的老乐师和一位负责祭祀舞蹈的巫祝。
“你们看看这些动作，”无咎将画着白狐舞蹈姿势的绢布递给二人，“可曾见过类似？可能解读出何种含义？”
乐师和巫祝诚惶诚恐地接过画稿，仔细看了半天，面面相觑，都是一脸茫然。
老乐师迟疑道：“陛下，这些动作……看似随意，却又隐隐合某种节拍，似舞非舞，似祀非祀……老臣孤陋寡闻，从未见过。”
老巫祝也皱着眉头：“禀陛下，此等姿态，不似我中原祭祀之舞，倒……倒有几分古早巫傩之舞的野性，又夹杂些……胡旋之舞的灵动？甚是怪异。若硬要解读，似有‘祈月’、‘沟通’之意，但……太过模糊。”
祈月？沟通？
无咎若有所思。白狐确实是对着月亮跳舞的。沟通……与谁沟通？月亮？还是通过月亮与某个存在沟通？
他挥退了乐师和巫祝，再次陷入沉思。线索还是太碎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黄飞虎求见的通报。
无咎立刻宣见。经过王妃之事，黄飞虎已成为他目前最可依赖的武力支柱和忠臣代表。
黄飞虎大步走进，虽然眉宇间仍有悲色，但精神已然恢复了许多，眼神锐利如昔。他行礼后，沉声道：“陛下，臣已整顿好府中事宜。今日前来，一是谢陛下恩典，二是……臣欲请旨，加强王宫及朝歌城防务，特别是对……异士方人的排查。”
他显然也听说了费仲“暴毙”的一些风声，感受到了潜在的非凡威胁，想要履行职责，保护君王安全。
无咎心中欣慰，点头道：“武成王所言极是。此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一应人手调度，无需再禀，可先行后奏。”他给予了极大的信任和权限。
“谢陛下信任！臣必不负所托！”黄飞虎眼中闪过一丝感动，郑重领命。但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略显迟疑道：“陛下，还有一事……臣昨日整理内子遗物时，发现她近日常翻阅的一卷《山海图志》，其中……其中有一页，似乎被反复摩挲观看，甚至……有泪痕残留。”
无咎心中一动：“是哪一页？”
“是记述……青丘之国的那一页。”黄飞虎语气有些沉重，“内子生前，似乎对狐族之事……格外关注。臣也不知这是何故……”
青丘之国！九尾狐！
无咎的心脏猛地一跳！黄妃生前就在关注狐族？是因为听说了祥瑞白狐？还是……她察觉到了什么？她的抑郁和最终自尽，难道不仅仅是因为无子和社会压力，还与此有关？！
一条模糊的线索似乎隐隐要浮出水面，但却又更加扑朔迷离。
黄飞虎退下后，无咎立刻让人去查找所有关于“青丘之国”和上古狐族的记载典籍。
然而，翻阅了大量竹简和帛书后，收获甚微。记载大多语焉不详，多是“有狐居之，其音如婴儿”、“其状如狐而九尾，能食人，食者不蛊”之类的传说片段，并无太多实际价值。
唯一的共同点是，几乎所有记载都提到，强大的狐族，其力量与月亮密切相关。
月亮……又是月亮。白狐对月起舞，狐族力量源自月亮。
无咎感觉自己似乎摸到了一点边，但关键的那层窗户纸，却始终无法捅破。
他烦躁地放下竹简，走到窗边。夜色已然降临，一轮明月缓缓升起，清辉洒满庭院。
看着那轮明月，他忽然鬼使神差地，尝试着模仿记忆中白狐的一个舞蹈动作，笨拙地对着月亮比划了一下。
当然，什么也没发生。只有冰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
他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有点傻。
但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窗口时，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瞥见了远处鹿台暖阁的方向。
借着明亮的月光，他清晰地看到，暖阁最高处的飞檐之上，不知何时，竟然悄无声息地立着一个纤细窈窕的白色身影！
月光勾勒出她绝美的侧影和随风轻扬的衣带，宛如月下仙子，遗世独立。
她似乎……正远远地“望着”他所在的偏殿方向。
是九尾狐！
无咎浑身血液瞬间几乎凝固！
她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了多少？看到了他刚才对着月亮傻乎乎地比划吗？
那白色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来。
隔着遥远的距离，无咎仿佛都能感受到那双眸子里投射过来的、玩味而冰冷的目光。
然后，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遥遥指向天空中的月亮，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妖异莫测的笑容。
下一刻，白影如同轻烟般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无咎一个人，站在窗前，浑身冰冷，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