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撮灰白色的、略显粗糙的动物毛发，静静地躺在铺着黑色丝绒的银盘里，被侍卫小心翼翼地呈到无咎面前。
它来自一个投井自尽的宫女之手，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成为了这条刚刚被发现的线索唯一的、冰冷的遗存。
偏殿内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比干强撑着病体，商容眉头紧锁，黄飞虎面色铁青，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撮不起眼的毛发上。
“可能看出是什么牲畜的毛发？”无咎沉声问道。他第一时间排除了这是狐毛的可能——九尾狐是白的，白狐也是白的，这毛是灰的。
一名被紧急召来的老猎户仔细辨认了半晌，迟疑道：“回陛下，此毛粗硬，髓质发达，似是……野狼或大型野犬之毛？但……又有些许不同，具体种类，小人难以断定。”
狼毛？狗毛？无咎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个深宫宫女，手里攥着一撮狼毛死在井里？这画面太过诡异。
“系统，扫描分析。”
【扫描中……目标：动物毛发。主要成分：角蛋白。结构分析：符合犬科动物特征。能量残留检测：附着极其微弱的阴性妖力残留，与【九尾狐】妖力同源度低于10%，属性偏向【阴暗】、【嗜血】。备注：可能来自受妖力影响的变异犬科生物，或长期接触妖力环境的普通犬科生物。】
受妖力影响的犬科生物？还是接触过妖力环境的？
这信息似乎更加扑朔迷离了。不是九尾狐直接出手，却又有她的力量痕迹？
“陛下，”黄飞虎补充道，“臣已查问过，宫中并无饲养此类大型犬只。皇家猎苑远在郊外，且皆有专人看管，记录在案，近日并无走失或异常。”
“那宫女背景查的如何？”无咎转向另一边负责内宫调查的内侍。
内侍连忙回禀：“陛下，那宫女名叫春草，入宫五年，平日沉默寡言，负责浆洗等粗活，人际关系简单，并未发现与宫外有何异常联系。同屋宫女言，她近日常有些心神不宁，但问起却什么都不说。”
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孤僻的粗使宫女，为何会深夜出现在亚相府附近？又为何会手握一撮奇怪的动物毛发投井？是被人灭口后伪造现场？还是她看到了什么、拿到了什么，因此被灭口？
无咎感觉眼前仿佛笼罩着一层浓雾，每当你以为看到一点轮廓，这雾就变得更浓。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跳出这个时代的思维局限。这像什么？这简直像极了他前世玩过的推理游戏或者看的刑侦剧！
凶手在试图掩盖真相，清除知情人，但匆忙之下留下了物证？或者这物证根本就是故意留下的误导？
“飞虎，”无咎忽然开口，用上了他所能理解的最贴近的比喻，“此事，宛如一场‘狼人杀’。”
“狼……人杀？”黄飞虎一脸茫然，比干和商容也面面相觑，显然没听过这个异世界的词汇。
“呃……就是一种……推理游戏。”无咎简单解释，“假设我等之中，潜伏着‘狼人’，他们会在夜间杀人，而我等‘好人’则需要通过蛛丝马迹，在白日将他们揪出来。”
他指着那撮毛发：“这，可能就是‘狼人’不小心留下的线索，或者……是他们故意扔出来迷惑我们的‘烟雾’。”
三位古人听得似懂非懂，但“推理”、“线索”、“迷惑”这些词还是明白了。大王这个比喻，虽然古怪，却意外地……贴切？
“那……陛下，依您看，这‘狼人’意欲何为？”商容试探着问。
“灭口，是怕我们查到更多。”无咎分析道，“扔出这毛发，要么是匆忙间的疏忽，要么就是想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向错误的方向，比如……让我们以为宫中潜伏着某种妖狼怪物，从而忽视真正的威胁。”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推理有道理：“试想，若我等开始大张旗鼓搜查所谓的‘妖狼’，必定弄得宫中人心惶惶，守卫力量被分散，而她正好可以趁机完成她的仪式或者做别的手脚！”
比干闻言，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陛下圣明！此乃声东击西，疑兵之计！如此看来，此毛发多半是故布疑阵！其真正目的，还是想阻碍我等探查那古老仪式！”
“没错！”无咎一拍大腿，找到了思路，“所以，我们绝不能上当！搜查要继续，但要暗中进行，重点不是找什么‘妖狼’，而是查这毛发的真正来源！查那宫女近期接触过什么人，去过宫外哪里！特别是……与费仲、尤浑这些已倒台佞臣可能残留的势力有无瓜葛！”
他记得，费仲尤浑之前就负责过“祥瑞”事宜，与宫外联系密切，他们倒台后，其党羽很可能被九尾狐接手利用！
“恶来！”
“臣在！”
“加派人手，秘密排查费仲、尤浑旧部，特别是那些可能接触过宫禁物资或人员往来的！有任何可疑，先监控起来！”
“再，仔细搜查那宫女春草的住处和经常活动的地方，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更多线索！”
“唯！”
命令一条条发出，原本有些停滞的调查，似乎又找到了新的突破口。
无咎看着那撮灰毛，心中冷笑：想跟我玩狼人杀？老子当年也是拿过MVP的！就算你是千年妖狐，在逻辑推理和现代套路上，未必玩得过我这个穿越者！
然而，就在他稍稍找回一点主动权的感觉时，一名司天监的属官却连滚爬爬地跑来禀报，脸上充满了惊恐：
“陛下！太师！不好了！观测净化塔的博士们……他们……他们疯了！”
“疯了？！”无咎一愣，今天怎么尽是些幺蛾子？
“是……是！”属官哭丧着脸，“他们非说……非说昨夜子时，看到净化塔顶坐着一个穿着前朝服饰的老头，在对着月亮……在啃鸡腿！还……还对他们笑！然后今天一早，那几个博士就开始胡言乱语，说什么‘契约已成’、‘大王万岁’、‘狐仙保佑’之类的疯话！完全无法沟通了！”
净化塔顶？前朝服饰的老头？啃鸡腿？还对着人笑？
这又是什么超展开？！
无咎和三位大臣再次目瞪口呆。
比干捂着胸口，脸色更加苍白：“难……难道又是反噬？或者……是契约产生的某种……幻象？”
商容则喃喃道：“前朝服饰……莫非是……订立契约的那位先王……显灵了？”他说完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黄飞虎手握剑柄，眉头紧锁：“装神弄鬼！末将这就去把那破塔拆了！”
“且慢！”无咎连忙阻止。拆塔？万一真有啥诡异，拆了会不会更麻烦？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又有点不够用了。这刚刚理出一点“狼人杀”的逻辑，转头就又给你整上“灵异事件”了？
这九尾狐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虚实难辨！
他看了一眼那撮灰毛，又想了想啃鸡腿的前朝老头……
该死的！这局狼人杀，难度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