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乙先王的日记如同冰冷的刀锋,剖开了笼罩在历史之上的迷雾,也将血淋淋的真相摆在了无咎面前。
“月神之契”,一个以子嗣为诱饵,实则可能吞噬王朝血脉的可怕陷阱。而他自己,正站在这个陷阱的边缘,被那只千年妖狐优雅地推向深渊。
月圆之夜,鹿台,安胎之仪?无咎心中冷笑,这名字取得可真好听,恐怕实则是“献祭之仪”才对!
绝不能坐以待毙!
有了武乙先王的前车之鉴,无咎知道自己必须采取行动,而且必须是能打乱九尾狐节奏的非常规行动。硬碰硬是下策,他需要的是“捣乱”。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王宫舆图上那个被标记出来的“地犬穴”。
那个被武乙先王封印的、可能已经妖化的“灵犬”,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变数。九尾狐的计划缜密,但似乎并未过多提及这个“地犬穴”,是忽略了?还是……刻意避开?
如果是后者,那这东西或许就是九尾狐的顾忌所在!
“飞虎,”无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那个地犬穴,继续严密监视,但……想办法,在不引起太大动静的前提下,给里面的‘朋友’送点‘礼物’。”
“礼物?”黄飞虎不解。
“对,礼物。”无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比如,把之前搜集到的、沾染了九尾狐妖气的东西,或者……把那个刻着符文的木牌,混在新鲜的血食里,悄悄送到洞口附近。”
他要试探,也要拱火!如果那妖犬真的与九尾狐有旧怨,或者对狐妖气息敏感,这点“礼物”很可能就能激起它的凶性!在月圆之夜给九尾狐来个“惊喜”!
黄飞虎虽然觉得这法子有点……阴损,但出于对大王的信任,还是领命而去:“末将明白!定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安排完这步暗棋,无咎又将注意力放回了鹿台本身。仪式地点在那里,他必须提前布局。
他再次登上了鹿台。这一次,他不是来看风景,而是以“勘察场地、准备祈福”的名义,带着一群工匠和心腹侍卫,仔细勘查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座建筑。
鹿台高耸,视野开阔,确实是举行祭祀仪式的理想场所。中央是一片巨大的平台,四周有回廊和偏殿。
“在这里,这里,还有那里,”无咎指着几个关键的位置,对工匠头领吩咐,“给寡人暗中埋设一些空心的铜管,一端开口朝向平台中央,另一端引到台下隐蔽处。”
“陛下,这是……”工匠头领一脸茫然。
“此乃……‘扩音之法’,以便祈福之音上达天听。”无咎面不改色地胡诌。实际上,这是他准备的“噪音污染”装置的一部分。到时候真要敲锣打鼓,也得有扩音器不是?
他又命人检查所有通往鹿台顶部的阶梯和路径,记录下每一处可能设伏或阻碍的地点。
“另外,”他看似随意地指着平台边缘一些装饰性的石灯和铜鼎,“这些器物,都给寡人检查一遍,内部可否藏物?能否移动?”
他甚至在考虑,到时候要不要在这些鼎里装满火油之类的玩意儿……
就在无咎像个工程监理一样在鹿台上下忙碌时,负责监视白狐的侍卫又带来了新的消息。
那只白狐,在画完月亮和箭头后,并没有消停。它开始绝食了。送去的精美肉食看都不看,只是趴在笼子里,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的天空,原本光滑的皮毛都失去了些许光泽。
但它偶尔会用爪子,在笼底的沙子上,反复划拉着几个简单的、与那复杂符文截然不同的符号。经过画师辨认,似乎是极其古老的、代表“血”、“火”、“束缚”等含义的象形文字。
它是在提示破局的关键吗?“血”与“火”能打破“束缚”?
无咎看着画师临摹下来的简单符号,若有所思。这白狐的行为越来越矛盾,既像是九尾狐的帮凶,又像是在暗中传递反抗的信息。
它到底是个什么立场?是被胁迫的?还是精神分裂了?
与此同时,朝歌城内,暗流并未停歇。
商容依照无咎的命令,加紧了对费仲、尤浑残余党羽的清洗和排查。这一查,果然揪出几个仍在暗中活动、试图传递消息的小角色。严刑拷打之下,有人熬不住,吐露了一些零碎信息:
“费……费大夫生前……确实与一神秘女子有往来……那女子美若天仙,却……却让人心生恐惧……”
“尤大夫也曾吩咐……让小的们留意……留意宫中是否有……怀孕的宫女或妃嫔……”
“好像……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或者说……合适的人……”
怀孕的宫女或妃嫔?合适的人?
无咎听到这汇报,心中一凛。九尾狐果然在寻找“祭品”!不一定非得是他这个大王亲自“播种”生下的,或许任何拥有王室血脉的胎儿都可以?或者需要特定的命格?
这让他更加坚定了破坏仪式的决心。无论目标是谁,都不能让这邪异的仪式成功!
然而,就在这紧张备战的气氛中,一个意想不到的、带着几分滑稽的插曲发生了。
那位之前被无咎用“科学驱邪”忽悠住的司天监杜元铣杜太师,最近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见大王如此重视“净化塔”,又亲眼见证了塔的神异,竟然自发地投身于“商朝特色物理学”的研究之中!
他不再满足于观测星象,而是开始带着几个徒弟,围着净化塔各种折腾。他们尝试用不同材质的金属片靠近塔身,记录磁石反应;用不同颜色的布蒙住水晶,观察光影变化;甚至异想天开地试图用他臆想的塔身散发的“宝光”去照射生病的花草……
结果可想而知,屁用没有。反而因为整天神神叨叨、不务正业,惹得司天监其他官员颇有微词。
这日,杜太师更是兴冲冲地跑来求见无咎,献宝似的捧着一个罗盘——罗盘的指针被换成了小磁石,周围刻满了八卦符号和他自己瞎编的咒文。
“陛下!臣受宝塔启发,研制出这‘寻妖定邪盘’!只要附近有妖气,此盘指针便会转动指向!”杜元铣一脸自豪。
无咎看着那玩意儿,嘴角抽搐。这老头……真是个人才。歪打正着弄出个简陋的指南针?虽然离“寻妖”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这份走火入魔的科研精神……值得赞赏?
他也不好打击老臣的积极性,只能含糊地勉励了几句,让他……继续研究。
杜元铣心满意足地走了,留下无咎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眼看就要跟千年狐妖拼命了,家里还有个老臣在搞封建迷信版科技创新。
不过,这个小插曲倒也冲淡了些许大战前的压抑。
时间一天天过去,天上的月亮逐渐丰盈,距离月圆之夜,只剩下三天。
王宫内的气氛愈发紧张,仿佛一张逐渐拉满的弓。
无咎站在偏殿的窗前,望着那轮越来越圆的明月,手心微微出汗。
所有的准备都已就位,或明或暗。陷阱已经布下,棋子已经落位。
现在,只等那位“主角”——九尾狐,以及她精心策划的“月神之契·安胎之仪”,在鹿台之上,拉开序幕了。
而他这个本该是“祭品”的纣王,已经准备好,要给这场古老的仪式,送上一点来自现代的、“科学”的“惊喜”了。
“陛下,”恶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低沉而坚定,“‘地犬穴’那边,‘礼物’已送到。昨夜子时,洞内低吼声持续了半个时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焦躁。”
无咎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很好。告诉飞虎,按计划行事。月圆之夜,鹿台,我们……去给‘狐仙大人’,好好‘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