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台顶部的烟尘缓缓沉降，如同为这场惨烈而诡异的战斗拉上了帷幕。月光依旧清冷，照耀着这片狼藉的废墟。断裂的石柱、坍塌的华盖、散落的兵器和斑驳的血迹，共同构成了一幅破败而惊悚的画面。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压抑的呻吟和急促的喘息。
黄飞虎第一个从震撼中反应过来，他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大吼道：“快！保护陛下！搜寻幸存者！戒备四周！”
士兵们强忍着伤痛和恐惧，迅速行动起来。一部分人冲向望楼方向，一部分人则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巨大的废墟，刀剑向外，警惕可能发生的异变。
恶来扶着脸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血渍的无咎，从隐蔽处走出。无咎感觉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台搅拌机，剧痛无比，浑身虚弱，那是精神力严重透支和遭受反噬的后遗症。
【警告！宿主精神力严重受损，建议立即静养恢复。生命体征稳定，但处于虚弱状态。技能【初级驭兽术】暂时封禁（恢复时间未知）。】
系统的提示音有气无力，看来也受了影响。
“陛下，您怎么样？”恶来的声音充满了担忧。
“还……死不了。”无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目光却死死盯着那片废墟。九尾狐呢？被埋死了？他不敢相信。那种千年老妖，要是这么容易被石头砸死，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咳咳……陛下……”商容和比干也在侍卫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两位老臣惊魂未定，看着眼前的景象，老脸煞白。比干更是因为情绪激动和身体未愈，咳嗽不止。
“亚相，首相，你们没事就好。”无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很快，士兵的搜查有了初步结果。
“禀陛下！平台上发现数具黑袍侍女尸体，均已毙命。那只……那只白狐，被压在断柱之下，已……已无生息。”一名队率上前禀报，语气沉重。
白狐死了？
无咎的心猛地一沉。那个眼神复杂、最后时刻选择了撞柱的祥瑞，就这样结束了它短暂而充满谜团的一生。是解脱？还是牺牲？他心中五味杂陈。
“还有呢？”黄飞虎更关心那个最大的威胁，“可曾发现那妖狐的踪迹？”
队率摇头：“废墟之下已被初步清理，并未发现那白衣妖女的尸体，甚至连……连一丝血迹或衣物碎片都未曾找到！”
果然！
无咎和黄飞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九尾狐没死！她要么是在坍塌前瞬间遁走了，要么就是有办法从废墟下脱身！一个隐藏在暗处、身受刺激、实力强大的敌人，比明面上的更可怕！
“扩大搜索范围！宫内宫外，都给本将军搜！她肯定受了伤，跑不远！”黄飞虎立刻下令。
“将军！”这时，另一名负责监视外围的士兵跑来，“那只巨大的妖犬……它……它趁乱叼走了白狐的尸体，跳出鹿台，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夜色中，速度太快，我们没能拦住！”
妖犬叼走了白狐的尸体？
这又是什么操作？难道它们之间真有什么渊源？还是说白狐的尸体对妖犬有什么特殊用处？
无咎觉得脑袋更疼了。这剧情的发展越来越偏离他看过的任何剧本了
“由它去吧。”无咎摆了摆手。眼下最重要的是处理残局和应对九尾狐的反扑。“优先救治伤员，清点损失。今夜之事，严格封锁消息，对外便称……称鹿台年久失修，遭了雷击，局部坍塌。”
“唯！”众人领命。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王宫在表面的平静下，进行着紧张的善后工作。
伤员被抬下去救治，尸体被秘密处理，鹿台废墟被暂时封锁。无咎被送回偏殿，由医官精心诊治。商容和比干则强打精神，负责稳定朝堂，应付可能出现的质疑。
天色微明时，初步的战后总结在偏殿内进行。无咎靠在榻上，听着汇报。
黄飞虎总结战果：“此战，我方伤亡士卒二十七人，重伤者包括陛下在内共八人。击杀黑袍妖女五名，重创九尾狐主谋，破坏其邪恶仪式核心。那只助战的妖犬与白狐下落不明。”
成果看似不错，击杀了爪牙，破坏了仪式，但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核心威胁——九尾狐，依然逍遥法外，并且结下了死仇。
“陛下，”比干虽然虚弱，但思维依旧清晰，“经此一役，那‘月神之契’的仪式虽被破坏，但其根本是否已被破除，尚不可知。那九尾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我等需早做防备。”
商容也忧心忡忡：“是啊，陛下。那妖狐神通广大，此次吃了大亏，下次出手必定更加狠毒诡异，而且她在朝歌定然还有眼线。”
问题一大堆。九尾狐的威胁、契约的隐患、内部的奸细、自身的伤势……
无咎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奇特的亢奋。他活下来了！而且还亲手搅黄了一个听起来就牛逼哄哄的古老契约仪式！虽然过程狼狈不堪，手段下三滥，但结果……貌似不赖？
“诸位爱卿所言极是。”无咎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刺痛，“当务之急有几件：第一，全力追查九尾狐下落和宫中内应，飞虎，此事你负责。第二，加紧修复宫禁防御，特别是对超凡力量的防范，可……可酌情参考杜太师的‘研究’，虽然不靠谱，但死马当活马医吧。第三，继续钻研古籍，务必弄清那契约的根源和彻底破解之法，亚相，此事还需劳烦您。”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至于第四嘛……等寡人伤好了，得好好琢磨琢磨，下次那狐狸精再来，该怎么给她准备点更……更别致的‘惊喜’。”
经历了这一夜，无咎的心态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从最初的恐惧、被动应对，到现在的……竟然有点期待下一次交锋？当然，是在做好准备的前提下。
这种变化，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块沾满灰尘、却依旧温润的白色玉片——正是之前九尾狐用来传讯的那块灵犀玉符。这是在清理鹿台废墟边缘时找到的。
“陛下，此物……”内侍小心翼翼地问。
无咎看着那块玉符，目光闪烁。这玩意儿，或许……还能废物利用一下？
他示意内侍将玉符放在案几上。
所有人都退下后，偏殿内只剩下无咎一人。他盯着那块玉符，犹豫了一下，再次尝试调动体内那微弱的、源自【帝王气魄】的气息，接触玉符。
玉符毫无反应，上面的狐形雕刻黯淡无光。
看来是能量耗尽了，或者被九尾狐单方面切断了联系。
无咎有些失望，正准备将其收起，忽然心念一动，尝试着向里面注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他自己意志的精神力——并非触发接收，而是像……往一个空瓶子里塞了张小纸条。
他对着玉符，低声地、带着一丝挑衅地说道：
“喂，没死的话，吱一声。这次算你跑得快，下次，可就没这么便宜了。另外，你的‘安胎仪’，装修质量不太行啊，说塌就塌，差评！”
说完，他自己都乐了。这行为简直幼稚得像小学生吵架后往对方抽屉里塞骂人纸条。
但他就是忍不住。这场莫名其妙的穿越，这场生死一线的战斗，让他积累的压力需要这样一个无厘头的出口。
他将玉符随手扔进一个抽屉里，不再理会。
然而，他并不知道，远在朝歌城外某处隐秘的山洞中，正在盘膝疗伤、脸色苍白的九尾狐，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怒意和……一丝极其古怪的波动。
她感应到了！那个该死的、无耻的、下流的小国王，竟然……竟然用那种方式，往灵犀玉符里塞了段话？！
她差点又一口血喷出来。
“帝辛……子受……无咎……”她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冰冷如刀，却又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彻底挑起的好奇与……战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