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台之战的尘埃尚未完全落定，但王宫内的生活，却不得不强行按下“恢复正常”的按钮。朝会依旧要开，政务依旧要处理，仿佛那一夜的妖光、咆哮与坍塌，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只是，每个人眼底深处残留的惊悸，以及宫中明显加强数倍的守卫，无声地诉说着真相的残酷。
无咎的“伤”主要在精神层面，身体倒是恢复得挺快。在医官灌了几天安神补气的苦药汤子后，他那仿佛被掏空的脑袋总算不再嗡嗡作响了，但【初级驭兽术】依旧处于灰色不可用状态，系统提示恢复时间未知。
这让他有点郁闷，就好像玩游戏好不容易学了个技能，还没捂热乎就被封号了。
比干需要长期静养，古籍破解工作暂时放缓。商容和黄飞虎则忙得脚不沾地，一个要稳定朝堂舆论，一个要肃清宫内可能的眼线并追查九尾狐下落，但进展甚微。那妖狐如同人间蒸发，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杜元铣太师倒是找到了新的研究方向——他坚信鹿台坍塌是妖邪被净化塔重创后的垂死反扑，是“科学驱邪”的伟大胜利！于是他更加废寝忘食地投入到了“商朝物理学”的海洋中，据说最近开始研究如何用磁石引导雷电，吓得司天监同僚们都不敢靠近他的实验室。
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往往意味着暗流更加汹涌。
无咎很快就体会到了这一点。
第一个不对劲的征兆，来自梦境。
以往，他要么是梦回现代敲代码，要么是梦到被狐狸精追着跑。但最近几天，他的梦境开始变得诡异而……真实。
他梦见自己穿着沉重的王袍，孤独地站在高高的祭台上，台下是模糊不清、如同潮水般涌动的人影。天空中挂着的不是太阳也不是月亮，而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闪烁着妖异粉光的狐狸眼睛，冷漠地俯视着他。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压抑和身不由己的感觉，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又梦见自己手持利剑，脚下伏尸遍地，鲜血染红了王座。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在他面前哭泣，质问他为何如此狠心。而另一个方向，九尾狐巧笑倩兮地对他招手，声音充满诱惑：“来吧，这才是君王该有的样子……”
这些梦境支离破碎，却情感强烈，每次醒来，他都感觉心力交瘁，比熬夜批改奏折还累。起初他以为是精神受创的后遗症，但连续几天都是类似风格，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系统，我这梦是怎么回事？PTSD？”
【检测到宿主精神层面受到持续性、低强度异常能量干扰。能量属性分析：与【九尾狐】妖力同源，偏向【幻术】、【精神侵蚀】。备注：对方可能正在尝试通过梦境影响宿主心智。】
妈的！无咎差点从榻上跳起来！
是那只老狐狸！她人没出现，改用远程心理攻击了！这是要给他搞精神污染，制造心理阴影啊！
“能不能屏蔽？”
【当前宿主精神力等级不足，无法主动屏蔽。建议：加强意志力抵抗，或寻找具备清心、宁神、破幻效果的法宝、药物辅助。】
意志力？这玩意儿虚无缥缈。法宝药物？去哪找？杜元铣那个“寻妖定邪盘”吗？别逗了！
无咎感到一阵烦躁。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攻击，比真刀真枪打一架还让人难受。
然而，九尾狐的“心理治疗”课程，还只是开了个头。
这天下午，无咎正在批阅一份关于东夷扰边的奏章，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甲骨文就觉得头晕眼花。忽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窗外有人影一闪而过，看背影……极像已经死去的费仲！
他猛地抬头，窗外却空无一人。侍卫巡逻的身影清晰可见。
“眼花了？”他揉了揉眉心，以为是睡眠不足导致的幻觉。
但紧接着，类似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
他在御花园散步时，仿佛听到尤浑那谄媚的笑声从假山后传来；他在用膳时，似乎看到黄妃的身影在殿门口一闪而逝，眼神哀怨；甚至晚上独自就寝时，会突然感觉床边站着一个人，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可惊醒后点燃烛火，却什么都没有。
这些幻视幻听极其短暂，模糊不清，但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它们就像一根根细小的针，不断刺探着无咎的神经，挑战着他的理智底线。他知道这很可能都是九尾狐搞的鬼，是精神侵蚀的体现，但知道归知道，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却无法消除。
他开始有些疑神疑鬼，对突然出现的声响格外敏感，夜晚必须点着灯才能入睡。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差。
商容和黄飞虎都察觉到了大王的异常，忧心忡忡，却束手无策，只能加派守卫，叮嘱医官多用安神药。
无咎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困在了一张无形的大网里，而那只蜘蛛，正悠闲地在网外看着他挣扎。
“不能这么下去！”无咎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她搞精神攻击，无非是想让我崩溃、疑神疑鬼、甚至变得暴戾，这样她就能有机可乘。或者……是想逼我主动去找她？”
他回想起九尾狐玉符传讯中提到的“合作”。难道这精神折磨，也是一种逼他妥协的手段？
休想！
无咎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被激发了出来。你想玩心理战？老子奉陪！不就是鬼压床加幻觉吗？就当是玩沉浸式恐怖游戏了！
他开始有意识地对抗这些精神影响。出现幻觉时，他强迫自己深呼吸，心里默念“都是假的，是特效”；做噩梦惊醒后，他不再惶恐，而是爬起来继续看奏折，用工作麻痹自己；他甚至尝试着对空气说话：“喂，九尾狐，你就这点本事？能不能来点新花样？老是死人脸，看都看腻了！”
这种近乎阿Q精神胜利法的方式，虽然看起来有点傻，但某种程度上，确实帮他稳定了心神。至少，他没有像九尾狐期望的那样变得歇斯底里。
【叮！宿主意志力得到磨练，精神抗性微弱提升。对低阶幻术的抵抗力+1%。】
系统的提示让无咎稍微有了点底气。看来对抗是有效果的！
就在他渐渐适应这种精神骚扰，并试图找出反制之道时，一件更具体、更指向明确的事情发生了。
这日，内侍在打扫偏殿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方折叠整齐的、材质精美的丝帕。丝帕上，用极其娟秀的字体，绣着一首小诗，旁边还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回首望月的白狐。
诗的内容婉约哀伤，大致是表达深宫寂寞、渴望君王垂怜、愿如明月伴君侧之类的闺怨情思。落款处，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淡淡的、类似于狐爪印的朱砂标记。
这方丝帕的出现，极其诡异。它不可能属于宫中的妃嫔，无咎现在根本没心思搭理后宫，更不可能是宫女所有。它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而无咎看到那首诗和狐爪印的瞬间，就明白了。
这是九尾狐新的“信”。
不再是玉符传音，也不是梦境侵扰，而是这种更加含蓄，却也更加……令人不适的方式。
她在暗示什么？表达“寂寞”？渴望“垂怜”？还是用这种才女狐妖的人设，来进行新一轮的心理攻势？或者说，这丝帕本身，就是某种法术的媒介？
无咎让人仔细检查了丝帕，除了绣工精美，并无其他异常能量波动。但他不敢大意，命人用铅盒将其封存起来。
拿着那方冰冷的铅盒，无咎站在殿中，望着窗外渐渐西沉的落日，心中冷笑。
精神折磨，幻视幻听，现在又加上才女狐的温情攻势……九尾狐，为了达成目的，你还真是手段百出啊。
行，咱们就看看，谁先撑不住。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
“心理医生狐小姐，你的治疗方案太老套了。下次，记得换点新剧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