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飞虎带来的消息，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海啸。他本人依旧单膝跪地，但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虎目圆瞪，死死锁定着九尾狐，那架势，只要无咎一声令下，或者九尾狐有任何异动，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执行“物理超度”。
九尾狐呢？她脸上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冰山美人范儿，终于裂开了一道清晰的缝隙。震惊、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被戳到痛处的慌乱？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又被更深沉的冰冷覆盖，但无咎的【破妄之眼】可是开到了最大功率，捕捉得清清楚楚！
“岐山……巫祭……简化版葬月……”九尾狐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碴子。“好，很好。陛下果然……手段非凡。”
她周身那内敛的粉色妖光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显示其内心绝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无咎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恨不得当场给黄飞虎点一百个赞！老黄啊老黄，你真是朕的福将！这救场，堪比雪中送炭，久旱逢甘霖！ timing 精准得像是拿了剧本！
他强压下几乎要翘起来的嘴角，努力维持着一种“寡人也很意外，但寡人很镇定”的王霸之气，对着黄飞虎微微抬手：“武成王辛苦了，平身。详细道来。”
“是！”黄飞虎声如洪钟，站起身，依旧警惕地盯着九尾狐，开始汇报，“臣奉命暗中查访与‘葬月’、犬戎教派相关线索，根据陛下提供的令牌与玉璧特征，走访多处古祭坛遗迹。终于在岐山深处，一处几乎与世隔绝的古老村落，找到了一位年迈的巫祭。”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描述那位神秘人物：“那位巫祭自称传承自‘拜火御兽教派’，与崇拜‘地狼与吞月犬’的犬戎教派同源而异流，他们更侧重于利用‘葬月’之力克制、乃至‘吞噬’月华滋养的妖物，尤其是……狐族。”
最后两个字，黄飞虎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目光再次狠狠剐向九尾狐。
九尾狐冷哼一声，并未反驳，显然默认了这个世仇设定。
黄飞虎继续道：“那位巫祭辨认出我们找到的犬首令牌，正是启动‘葬月·启’仪式的关键信物之一。他言明，完整的‘葬月’大阵需要数件圣物和特定天时，早已失传。但凭借此令牌，结合我们找到的仪式玉璧，若能寻回据说遗失在朝歌附近的‘引星盘’碎片，再辅以正确的星象指引，他便有把握布置一个简化版的‘葬月’仪式！”
“简化版效果如何？”无咎追问，这是关键。
“据巫祭所言，简化版‘葬月’无法像上古传说中那样‘葬送明月’，但其形成的‘伪月晦’领域，足以干扰特定区域——比如王宫，甚至整个朝歌城范围的月华之力汇聚！持续时间视准备情况和施法材料而定，短则数个时辰，长则一夜！”黄飞虎越说越激动，“陛下，这意味着，任何依赖月华修炼、施法或维持形态的……存在，其力量都将被极大削弱！甚至可能被打回原形！”
好家伙！无咎听得心潮澎湃。这不就是针对狐狸精的专属领域削弱DEBUFF吗？还是范围性的！虽然只是简化版，但用在关键时刻，绝对是逆转战局的神器！
他下意识摸了摸下巴，眼神瞟向九尾狐。果然，她的脸色更白了一分，虽然依旧强撑着高傲，但那双眸子里闪烁不定的光芒，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五成把握？”无咎确认道。
“是！巫祭坦言，因年代久远，典籍缺失，且‘引星盘’碎片尚未找到，他只有五成把握成功启动，且效果可能存在偏差。但……”黄飞虎重重抱拳，“臣以为，值得一试！此乃克制妖邪、护我大商的利器！”
五成把握，对于赌命惯了的穿越者来说，已经不算低了！毕竟他刚来的时候，面对的还是“开局即死局”呢！
无咎心中大定，主动权，终于又回到了自己手里一点点。他转向九尾狐，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和蔼可亲”但实际上在对方眼里可能极其欠揍的笑容。
“苏姑娘，你看……这事情，就有点复杂了。”无咎慢悠悠地说道，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上的玉璧拓印图，“寡人原本呢，是对你那‘屏蔽契约’的法子挺感兴趣的。毕竟，和气生财嘛，能不动干戈，谁愿意打打杀杀呢？”
九尾狐抿着唇，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但是呢，”无咎话锋一转，摊了摊手，“武成王这边，又给了寡人一个新的选择。这个选择吧，虽然有点风险，成功率也只有一半，但它听起来……似乎更治本？而且，不用把未来的儿子送去给别人当‘学生’，寡人这心里，也踏实不少。”
他故意把“学生”两个字咬得很重，带着明显的讽刺。
“陛下是在威胁我？”九尾狐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冷。
“哎，这话说的，寡人乃是仁德之君，怎会威胁一位‘弱质女流’呢？”无咎一脸无辜，“寡人只是在陈述事实，以及……重新评估我们之间的合作基础。”
他身体微微前倾，收敛了部分玩笑之色，目光变得锐利：“你的交易，是给寡人一个‘缓刑’，代价是放弃终极武器和未来继承权。而武成王带来的，是给寡人一个‘反击’的机会，虽然不确定，但潜力巨大。苏姑娘，如果你是寡人，你会怎么选？”
九尾狐沉默了。殿内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微爆响和黄飞虎粗重的呼吸声。
她当然知道怎么选。如果是她，她绝对会选择那个有潜力彻底消灭威胁的选项，哪怕只有一成把握！因为妥协，往往意味着慢性死亡。
她低估了这个“异数”。低估了他的运气，低估了他手下人的能力，更低估了他那看似跳脱、实则坚韧不屈的意志。他并非一味莽撞，而是在看似胡闹的“科学驱邪”和“狼人杀理论”背后，藏着清晰的目标和执行力。
“所以，”九尾狐缓缓抬起头，眼中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审视，“陛下的意思是？”
“意思是，之前的交易条件，作废。”无咎斩钉截铁，“我们可以谈新的合作方式。”
“新的方式？”
“没错。”无咎站起身，踱了两步，“首先，你必须立刻、完全停止对寡人以及寡人身边所有人的精神攻击、噩梦骚扰、情感引导等一系列下三滥手段！并且，保证在寡人解决契约问题之前，不得以任何形式伤害大商臣民，不得破坏朝纲稳定！这是前提，没得商量！”
九尾狐皱了皱眉，似乎想反驳，但看了一眼旁边虎视眈眈的黄飞虎，以及无咎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冷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其次，”无咎继续道，“‘月神之契’的完整内容，你必须如实告知寡人，不得有任何隐瞒或篡改。这是表达诚意的基础。”
“……可以。”九尾狐这次答应得倒是干脆。反正契约内容对他而言本身就是枷锁，知道了或许更能让他意识到严重性。
“最后，关于‘葬月’……”无咎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九尾狐的反应，“寡人可以暂时放缓大规模复原研究的步伐，但寻找‘引星盘’碎片和与那位巫祭保持联系的工作不会停止。这是寡人的底牌，不可能放弃。”
九尾狐的呼吸微微一滞。这等于还是悬着一把剑在她头上。
“作为交换，”无咎话锋又一转，露出了一个商人般的精明笑容，“在寡人找到彻底解决契约的方法，或者确认‘葬月’无效之前，寡人可以承诺，不主动利用‘葬月’之力对付你。并且，在某种程度上，‘配合’你完成女娲娘娘那边的KPI——当然是表面上的，比如偶尔表现得‘昏聩’一点，给你提供一些‘迷惑君王’的素材，让你能交差，如何？”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无咎深谙此道。彻底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尤其是在他羽翼未丰的时候。给九尾狐一个台阶下，让她能对女娲有个交代，同时又能稳住她，为自己争取发育时间，这才是最优解。
九尾狐彻底愣住了。她没想到无咎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不主动用葬月对付她，还配合她演戏应付女娲？这……这听起来，似乎比之前那个要么屈服、要么鱼死网破的局面，要好得多？
虽然依旧受制于人，但至少有了喘息之机，而且还能继续完成任务，哪怕是表面文章……对于一个同样在“职场”挣扎的“社畜”狐来说，这似乎……是可以接受的选项？
她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殿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无咎手指敲击桌面的“笃笃”声，规律地响着，像是在倒计时。
黄飞虎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他原本以为今晚必定是一场血战，要么陛下被迫妥协，要么就是他拼死护驾与妖狐同归于尽。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谈判？而且听起来，陛下好像还占了上风？还要配合妖狐演戏？这……这操作也太骚了吧？他感觉自己那颗习惯了战场冲杀的武将之心，有点跟不上陛下的节奏了。
良久，九尾狐终于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无咎：“陛下，果然非常人。这份‘提议’，我……需要时间考虑。”
“可以。”无咎大方地一挥手，“寡人给你一夜时间。明日此时，给寡人答复。当然，在此期间，希望苏姑娘谨记第一条前提，莫要再搞什么小动作，否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黄飞虎，“武成王的剑，可是饥渴难耐了。”
黄飞虎非常配合地冷哼一声，佩剑微微出鞘，寒光一闪。
九尾狐深深看了无咎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最终，她没有再说什么，身影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缓缓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直到那令人心悸的妖气彻底消失，无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湿透。刚才那一番交锋，看似他占据了主动，实则凶险无比，全凭心理素质和那么一点点运气。
“陛下！”黄飞虎急忙上前，“您没事吧？那妖狐……”
“朕没事。”无咎摆摆手，瘫坐回椅子上，感觉比打了一场仗还累，“飞虎，你这次立大功了！岐山巫祭和‘葬月’的消息，来得太及时了！”
“此乃臣分内之事！”黄飞虎依旧心有余悸，“陛下，与这妖狐虚与委蛇，是否太过冒险？万一她假意答应，暗中使坏……”
“所以我们要双管齐下。”无咎眼中闪过精光，“谈判要谈，但准备工作不能停！你立刻加派人手，全力搜寻那个‘引星盘’碎片！同时，与那位岐山巫祭保持密切联系，尽可能获取更多关于‘葬月’仪式的细节和所需材料，做好万全准备！”
“是！臣遵旨！”黄飞虎领命，犹豫了一下，又道，“陛下，那妖狐若明日答应……”
“她大概率会答应。”无咎揉了揉眉心，“因为她没得选。硬拼，她未必能全身而退，而且会彻底失去完成女娲任务的可能。接受这个不平等的‘合作’，她至少还能维持表面上的任务进度，等待时机。对于一個精于算计的狐狸来说，她知道该怎么选。”
“那……我们真要配合她演戏？”
“演，为什么不演？”无咎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她需要素材交差，我们就给她素材。比如，寡人明天就可以‘偶感风寒’，暂停早朝，然后在后宫‘纵情声色’一番——当然，是找信得过的人演戏。再比如，偶尔驳回几個忠臣的合理建议，表现出那么一点点‘昏聩’的苗头……这些不都是她‘努力工作的成果’吗？”
黄飞虎：“……” 他开始有点同情那只狐狸了是怎么回事？
“好了，飞虎，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记住，今晚之事，绝对保密。”
“臣明白！”黄飞虎躬身退下。
空荡荡的偏殿内，又只剩下无咎一人。他拿起那枚九尾狐留下的“灵犀玉符”，在手中把玩着。
“系统，在吗？评估一下刚才的谈判结果。”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化解‘九尾狐摊牌危机’，并初步掌握谈判主动权。】
【生存点+1000。】
【获得状态：‘狐之博弈（临时）’——与九尾苏的关系进入微妙合作期，精神侵蚀暂停，信任度极低，互相算计中。】
【触发新任务：‘寻找引星盘碎片’。】
【任务描述：获取启动简化版‘葬月’仪式的最后关键物品。】
【任务奖励：‘葬月’仪式启动成功率提升至70%，解锁相关知识点，随机奖励一份。】
【警告：与九尾狐的合作关系极其脆弱，请宿主时刻保持警惕，谨防背刺。】
无咎看着系统提示，撇了撇嘴。废话，跟狐狸精合作，能不防着点吗？
不过，总算又过了一关。从女娲庙题诗，到鹿台坍塌，再到今晚的摊牌谈判……这一路走来，简直是步步惊心。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带着凉意吹入，让他精神一振。夜空之中，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华洒向大地。
“月亮啊月亮……”无咎低声自语，“现在看你，都觉得你像个巨大的……狐狸眼睛了。”
不过，有了“葬月”这个潜在的反制手段，这双“狐狸眼睛”带来的压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引星盘碎片……会在哪里呢？”无咎摸着下巴，开始思考下一个难题。
朝歌城这么大，找一块不知道长什么样的碎片，无异于大海捞针。看来，又得发动广大人民群众的力量了。
“嗯，明天就先让商容和比干帮忙查查古籍，看看有没有线索。杜元铣那边，‘便携式净化器’和‘桃木辟邪牌’也得督促他加快研发进度，就算对付不了九尾狐，清清小妖小怪，提升一下王宫‘空气质量’也是好的……”
带着一脑子纷乱的思绪和对未来的规划，殷·社畜·无咎·纣王，终于决定结束这漫长而刺激的一天，走向他的龙床。
至于明天九尾狐会给出什么答复？
嗯，到时候再说吧。反正，“葬月”套餐已经在他的“购物车”里了，就等着凑够“碎片”这把优惠券下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