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沉闷与焦虑中又滑过去两天。林清源几乎强迫自己忘掉了那个荒诞的夜晚,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新一轮的海投简历之中,尽管回应寥寥。那顶假发被塞回了陈启的行李箱角落,仿佛从未被取出过。
陈启倒是信守承诺,没有当着林清源的面再提那件事,只是偶尔会看着他,脸上露出一种憋着笑的、神秘兮兮的表情,让林清源心里隐隐有些发毛,但也没多想。
这天下午,林清源刚从一家面试希望渺茫的公司回来,身心俱疲地瘫在椅子上。手机震动起来,是陈启打来的。
“喂……”他有气无力地接通。
“我靠!清源!火了!你火了!”电话那头,陈启的声音像是点了火的炮仗,激动得几乎要冲破听筒。
林清源被这突如其来的喧嚣震得耳朵嗡嗡响,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了些,眉头紧锁。“什么火了?你中彩票了?”
“不是我不是你!是那个视频!我们那天晚上拍的那个!”陈启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我昨天顺手传到一个二次元视频网站上了,就标了个‘室友女装惩罚’,本来就想自己存个档顺便逗逗网友,结果……结果他妈的爆了!”
林清源的心脏猛地一沉,像是骤然坠入了冰窟。他猛地坐直身体,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冷的麻木。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你传上去了?!陈启你他妈……”一股混杂着背叛、恐慌和极致羞耻的怒火直冲脑门,让他几乎要失控。
“哎呀你先别急!听我说完!”陈启急忙打断他,语气依旧兴奋,但带上了几分安抚,“你快自己上去看看!就我发你链接那个网站,搜‘清源’……啊呸,搜‘室友女装惩罚’或者‘恋爱循环 僵硬版’!快点!保证吓你一跳!”
电话被陈启急匆匆地挂断了。林清源握着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胃里刚刚吃下去的一点东西开始翻搅。
背叛感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陈启答应过删掉的,答应过不外传的!这个混蛋!
但比愤怒更强烈的,是恐惧。一种被扒光了扔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的恐惧。那个他极力想要遗忘的、荒诞羞耻的时刻,被上传到了网络上,被无数陌生的眼睛观看、评判……
他颤抖着手,打开了电脑浏览器,输入了陈启提到的那个视频网站。他甚至不需要搜索,网站首页的一个热门分区推荐位上,赫然挂着一个缩略图——虽然模糊,但他一眼就认出,那正是顶着长假发、在美颜特效下显得面目全非的自己!
标题更是让他眼前一黑:【室友输了赌约的女装惩罚!这僵硬舞姿配上这张脸,我直接嗨老婆!】
一股热血涌上头顶,他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他颤抖着点开了视频。
播放量:87万!
弹幕数:1.2万!
评论数:8000+!
这几个数字像重锤一样砸在他的视网膜上,让他一阵眩晕。
视频开始播放,熟悉的僵硬舞姿,熟悉的十级美颜面孔。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屏幕上飞速滚动的、密密麻麻的弹幕:
“前方高能!”
“新人都是怪物?”
“这真的不是女孩子吗??我不信!”
“老婆!!!”
“虽然跳得确实僵硬,但为什么这么可爱啊!”
“这颜值是真实存在的吗?美颜开太大了吧?”
“求主播开播!我要给你刷礼物!”
“三分钟,我要这个小姐姐的全部资料!”
“哈哈哈笨拙得我想抱走……”
“赌五毛,绝对是男孩子,但这脸……我弯了!”
“……”
无数的文字,像潮水般涌来,充斥着赞美、质疑、戏谑和赤裸裸的“表白”。林清源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羞耻感依旧存在,像背景噪音一样持续嗡鸣,但另一种更加陌生和复杂的情绪,开始悄然滋生。
他看到了评论区热评第一:“宝藏女孩?发现了!求更多!日常也行!” 点赞数过万。
他看到了自己的账号,粉丝数从0暴涨到了5万+,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跳动增长。
私信栏显示着鲜红的“99+”,各种合作邀请、粉丝问候塞满了收件箱。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一个走投无路、被迫完成赌约的失业青年,一个在生存线上挣扎的失败者。为什么这个他视作人生污点的视频,会引来如此多人的关注?
那些“老婆”、“可爱”、“求直播”的呼喊,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语言,荒诞,却又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巨大的诱惑力。
恐慌依旧占据着主导。他害怕被人认出来,害怕现实社会性死亡。他恨不得立刻让陈启删掉视频,让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但手指悬在鼠标上,他却迟迟没有点下关闭或举报的按钮。
一种极其微弱、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声音,在心底最深处响起:
这些关注……这些数据……是不是意味着……一种……可能性?
一种,与他投出几十份简历石沉大海截然不同的,快速获得认可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陈启的微信又发了过来,是一个咧嘴笑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一句话:
“看到没?哥们儿没骗你吧!清源,咱好像……要发了?”
林清源盯着屏幕上那条信息,又看了看视频页面那疯狂跳动的数据和汹涌的弹幕,陷入了长久的、失神的沉默。
一种难以言语的情绪夹杂着惊喜在他心里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