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出了那个“屈从于现实”的决定后，林清源并没有立刻一头扎进直播的海洋。相反，他展现出了某种理工男特有的、近乎刻板的严谨与条理——如果“成为虚拟女神”也算是一项课题的话。
首先，他需要解决知识储备问题。仅仅一个“恋爱循环”的僵硬版，显然不足以支撑一个职业主播的职业生涯。
于是，深夜的出租屋里，开始频繁响起各种宅舞视频的背景音乐。他不再是那个被动接受羞耻的“受罚者”，而是成了一个主动的、甚至带着点批判眼光的“学习者”。
“这个动作的发力点原来在腰部……”
“表情管理！对，表情管理很重要，不能总是一副快要英勇就义的样子……”
“原来这种裙子叫‘JK制服’，这种叫‘Lo裙’……等等，怎么还有这么多分类？”
他对着屏幕，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用研究学术论文的态度，分析着那些高人气舞见的动作、表情，甚至服装搭配。偶尔，陈启会被他房间里传来的、刻意压低的节拍声吵醒，揉着眼睛推门进来，就看到林清源对着视频，手脚极其不协调地比划着，那场面，比之前的惩罚舞蹈还要滑稽十倍。
“源儿，你这不叫跳舞，叫复健。”陈启打了个哈欠，精准吐槽。
林清源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继续跟一个“wave”动作较劲，嘴里念念有词：“核心收紧，手臂波浪式传递……这比高数难多了。”
其次，是装备升级。那顶唯一的栗色假发显然不够用了。他用那笔“意外之财”的一部分，精打细算地在网上采购了新的“战略物资”：一顶更逼真、发量更丰盈的深棕色长发，一顶俏皮的浅金色短发，还有几套符合“清漪”初步设定的日常女装。
当第一个包裹到手时，他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里，像个拆弹专家一样，小心翼翼地剪开包装。那件淡蓝色的连衣裙手感柔软，带着新布料特有的味道。他犹豫了很久，才像是完成某种仪式般，换上了它。
再次戴上假发，看向镜子里那个模糊的女性轮廓时，那种强烈的荒诞感依旧存在，但似乎……混合了一丝奇异的“成就感”？他好像一个正在打磨自己作品的工匠，尽管这个“作品”是他自己。
最后，也是他认为最核心的一步——创建《女神修炼笔记》。
他打开一个全新的、设置了密码的电子文档，郑重其事地在第一行敲下这个标题。这并非一时兴起，而是他二十二年人生经验的总结：面对困难，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系统化、理论化，然后一步步攻克。
笔记的内容细致得令人发指：
· 妆容篇： 记录了不同脸型的修容技巧，如何用眼线和眼影改变眼型，以及“伪娘妆”与普通女妆的侧重点区别。旁边还有他第一次尝试画眼线，差点戳瞎眼睛后写下的悲愤备注：“需稳定手腕，可倚靠桌面练习！”
· 发型篇： 假发的佩戴技巧，如何隐藏发网，不同发型的日常打理。
· 服饰篇： 初步了解了一些女装的基本款式、尺码对照，以及如何利用穿搭扬长避短，去隐藏他男性特质的肩膀与胸腔。
· 仪态与声音篇： 记录了观察到的女性坐姿、站姿、手势特点。伪音的练习方法，从基础的“找声位”到如何让声音更自然、更具“空气感”。他甚至摘抄了一些网络上找到的“女生常用语气词和口头禅”，试图让自己扮演的角色更鲜活。
· 直播内容规划： 初步设想了一些直播内容，除了跳舞，还可以有聊天、唱歌、游戏实况等，并标注了每种内容的优缺点和潜在风险。
创建这个笔记的过程，某种程度上是一种自我疏离。他将“林清源”的情感、羞耻和道德困境暂时搁置，把自己变成一个纯粹的“项目负责人”。通过这种异化的方式，他才能勉强承受住那份巨大的心理压力，这是他面对压力时常用的方法。
偶尔，在深夜对着镜子练习微笑，脸部肌肉都快抽筋时，他会突然停下来，看着镜中那个陌生的、努力挤出甜美笑容的“自己”，产生一种深切的恍惚。
“我到底在干什么？”
这个念头闪过。
但下一秒，他就会摇摇头，像是要甩掉这些“无用”的情绪，继续翻开《女神修炼笔记》，在“表情管理”一栏补充上：“自然微笑的关键是眼神也要带笑，需同步练习。”
生存的压力，像一把无形的刻刀，正在一点点雕琢着他，也雕琢着那个名为“清漪”的幻影。他并不知道这条路最终会通向哪里，他只知道，在找到那条看似“正确”却布满荆棘的道路之前，他必须先踏上这条看似“错误”却可能带来面包的捷径。
至少，在这本越来越厚的笔记里，他找到了一种奇异的、掌控局面的错觉。尽管可能这份掌握并不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