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源接下来的几天都处在一种高度紧绷的状态。他不能再被动地等待下一次可能的请求，或是寄希望于顾云深会永远包容他的“没准备好”。那份体贴是有限的，他比谁都清楚。
退缩吗？切断这日益危险的联系？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心底骤然涌起的、尖锐的不舍与疼痛所取代。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想象没有那个早安电话，没有那些碎片化分享，没有直播间里那个沉默守护ID的日子。顾云深像一种成瘾性极强的药物，早已渗入他的骨血，戒断的代价，他付不起。
既然无法后退，那就只能前进。用更精密的技术，更完美的伪装，去填补那可能暴露的鸿沟。
一种近乎偏执的“备战”状态，取代了之前的惶惶不安。林清源的生活重心，暂时从直播内容本身，转移到了对“无痕女装”技术的极致追求上。他像一位即将奔赴生死战场的士兵，开始疯狂地检视和升级自己的武器装备。
他再一次开启了极度理性的状态。
第一步，是硬件升级。他斥“巨资”——对于他而言，确实是直播收入中不小的一部分——购买了一款市面上顶级的高清摄像头，以及配套的环形补光灯和柔光箱。他反复研究打光角度，如何利用光影巧妙地柔化面部棱角，突出眼睛的神采，同时掩盖喉结可能存在的微弱轮廓。他在网上寻找各种“网红打光教程”，笔记做得比高考复习还认真。
第二步，是软件攻坚。他深入研究直播软件自带的美颜滤镜，不再满足于简单的磨皮美白大眼。他开始精细调整每一项参数：瘦脸程度要自然，不能显得网红脸失真；小头功能要适度，以免和身体比例失调；他甚至找到了可以微调肩膀宽度和锁骨形状的隐藏选项，力求在动态下也能维持纤柔的女性体态错觉。
但这还不够。静态的图片和动态的视频是两回事。他下载了多个带有高级AI实时美颜功能的视频通话软件，一个个进行测试。他会在深夜，关闭所有灯光，只留下精心布置的补光灯，然后打开摄像头，记录下自己各种角度、各种表情的动态影像。回放时，他像最严苛的导演审视样片，不放过任何一丝破绽——转头时下颌骨的线条是否过于硬朗？大笑时眼角的纹路是否带着男性的特征？说话时颈部的肌肉运动是否可疑？
他对着镜子，反复练习“清漪”的微表情。如何抿嘴笑显得娇羞，如何眨眼显得无辜，如何微微歪头显得俏皮。每一个表情，他都分解、练习、固化，直到它们成为肌肉记忆，能够在他紧张或者分心时，也能自然而然地流露。
伪音是他相对最有信心的部分，但他依旧不敢松懈。他寻找更专业的伪音教程，练习在长时间对话中如何稳定声线，如何在不同情绪下都能维持统一的女声质感，而不会因为情绪波动而偶尔泄露出本音。他录制自己的声音，一遍遍回听，找出任何可能暴露的、细微的男性共振频率。
他甚至开始研究服装和背景。哪些衣领的设计能更好地修饰颈部？什么颜色的衣服在摄像头里更显肤白，同时转移对五官轮廓的注意力？他重新布置了直播角落，选择了一面素雅的墙壁作为背景，添加了一些柔和的、女性化的小装饰，营造出一个完全属于“清漪”的、安全且可信的空间。
这个过程是枯燥、疲惫且充满挫败的。有时候，他会因为一个角度始终调整不好而烦躁地想要砸掉摄像头；有时候，他会对着镜子里那个无论怎么修饰，细看之下依旧能看出男性底子的自己，感到一阵深沉的无力与自我厌恶。
但更多的时候，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他将这次“视频危机”视为一场必须通过的终极考核。通过了，他就能继续留在这个有顾云深存在的、温暖的世界里；通不过，便是万丈深渊。
深夜，他常常累得直接和衣倒在堆满假发和化妆品的床边，手里还拿着写满技术要点的笔记本。身体是疲惫的，精神却因为高度的专注和那个明确的目标，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亢奋。
他不再去纠结“对”与“错”，“真实”与“虚假”的哲学问题。生存的本能和守护那份温暖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打造一个无懈可击的“清漪2.0”，一个能够经受住高清摄像头审视，甚至……为未来某一天可能到来的、更可怕的“线下真实”，打下坚实基础的完美幻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