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成功”曝光，像在林清源紧锁的心门上撬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顾云深那句“手很漂亮”所带来的悸动与暖意，持续发酵，短暂地压倒了长久以来盘踞在他心头的恐惧。一种“或许可以更进一步”的冒险冲动，如同暗夜里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理智。
他无法再满足于只展现一只手。他渴望看到顾云深在看到他全貌时的反应，渴望那种更加完整的、仿佛真正“面对面”交流的亲密感。这种渴望，混合着证明自己技术实力的好胜心，以及对那份温柔注视的贪婪，最终促使他做出了一个更为大胆的决定。
他要开启摄像头，进行真正的、全脸的视频通话。
当然，是在他所能掌控的、最严密的“技术防御”之下。
他坐到了经过反复调试的摄像头前。环形补光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他笼罩在一个近乎无影的光圈里。他打开了那个经过无数次参数微调的直播软件，启动了那个被他命名为“完美清漪”的美颜滤镜套餐。
屏幕上，实时画面里的“她”，肌肤白皙无瑕，眼睛大而水润，鼻梁挺拔却不过分硬朗，唇形饱满诱人，下巴尖俏。每一个角度，都符合当下审美中对“美少女”的定义，甚至比许多真实的女性更加精致、毫无瑕疵。这是一个被技术精心雕琢出的、无可挑剔的虚拟形象。
林清源深吸一口气，看着屏幕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这是他最后的堡垒，也是他即将主动推开的、通往未知的大门。
他点下了视频通话的邀请。
等待接通的几秒钟，漫长得如同凌迟。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声。
终于，画面接通了。
顾云深那边似乎是在书房，灯光温暖，他穿着舒适的居家服，靠在椅背上，目光在接触到屏幕这边画面的瞬间，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林清源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他努力维持着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略带羞涩又保持甜美的微笑，对着摄像头挥了挥手，用精心控制的伪音轻声说：
“晚上好，云深哥哥。”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颤抖，但在美颜滤镜和刻意调整的声线下，这丝颤抖反而听起来像是少女的羞怯。
顾云深没有立刻说话。他的目光隔着屏幕，静静地、专注地落在“清漪”的脸上。那目光里带着审视，带着探究，但更多的，是一种林清源从未见过的、深邃的柔和。他仿佛在透过这个精心修饰过的影像，努力捕捉着什么。
这沉默的注视让林清源如坐针毡，几乎要落荒而逃。他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就在他快要承受不住这压力时，顾云深的唇角缓缓勾起了一个清晰的、温柔的弧度。他的眼神软化下来，像是初春融化的冰雪，带着暖意。
“晚上好，清漪。”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我想象中一样。”
和我想象中一样。
这句话，像一道赦免令，瞬间抽走了林清源全身的力气，随之涌上的，是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和……一种扭曲的喜悦。
他成功了！顾云深接受了这个滤镜下的“她”！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怀疑，没有任何不适，他甚至说……和想象中一样！
“真、真的吗？”林清源努力让自己的回应听起来是欣喜而害羞的，天知道他需要用多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声音不泄露真实的颤抖。
“嗯。”顾云深的目光依旧没有移开，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体，似乎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很漂亮。比镜头里……更生动。”
接下来的通话，林清源始终处在一种高度兴奋与高度警惕并存的奇异状态里。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每一个表情的幅度，避免做出任何可能让滤镜失真的夸张动作，说话时也时刻注意着声线的稳定。
而顾云深，则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这次“面对面”的交流中。他的话比平时更多，眼神也几乎一直停留在“清漪”的脸上，那种专注而温柔的目光，几乎要让林清源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此刻看到的，就是真实的自己。
通话结束，顾云深看着屏幕里的“清漪”，轻声说：“下次，还可以这样吗？”
林清源用力点头，露出一个完美的、滤镜加持下的甜美笑容：“嗯！”
切断视频的瞬间，林清源脸上的笑容瞬间垮塌。他瘫在椅子上，剧烈地喘息着，冷汗后知后觉地浸透了后背的衣物。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成功了。他用自己的技术和演技，再次守护住了这个虚幻的世界，甚至将它推向了一个新的“真实”高度。
他看着电脑屏幕上定格的、那个美得毫无瑕疵的“清漪”影像，心中却涌起一股巨大的空洞和悲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