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清源以一种极其别扭的、试图将43码大脚隐藏在裙摆和小皮鞋里的姿态,蹑手蹑脚地溜出小区时,傍晚的风像一只温柔又残忍的手,瞬间掀起了他假发的刘海。
“!!!”
他内心发出一声土拨鼠尖叫,手忙脚乱地把刘海拨回去,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做自由落体。他感觉自己像个偷穿妈妈衣服的小孩,随时会被路过的任何一个目光犀利的“成年人”当场拆穿。
平时闭着眼睛都能走完的路,此刻变得危机四伏。每一个迎面走来的路人,都像是潜在的“目击者”。他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脚步又快又碎,那架势不像走路,像在完成某种高难度的地面滑行。
一对情侣说说笑笑地从他身边经过,女生无意中看了他一眼。林清源瞬间全身僵硬,血液倒流,大脑疯狂运转:她看我了!她是不是发现了?我哪里不对劲?假发歪了?妆花了?走路姿势太怪?
结果那女生只是随意一瞥,便收回了目光,继续和男友说笑。
林清源松了口气,感觉后背已经湿了一小片。妈的,吓死爹了……不对,吓死老娘了!他赶紧在心里纠正自己的“内心OS用词”。
门口人流如织,是林清源心目中的“高危区域”。他紧紧攥着手机和那个小小的应急包,手心全是汗。他不敢抬头,视线范围仅限于脚下方圆一米和前方不远处的打车点。
偏偏这时,一个大叔从旁边拍了他肩膀一下:“嘿!小源!去哪儿啊?穿这么……我靠!”
大叔显然是被他这身前所未见的装扮震住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张着嘴,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林清源魂飞魄散,伪音条件反射般地脱口而出,又尖又细:“啊!你、你认错人了!”
说完,他不敢看对方的表情,以近乎百米冲刺的速度(尽管受限于鞋子和裙子,这冲刺显得十分滑稽且踉跄),一头扎进了刚刚停稳的网约车后座。
“砰!”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部世界。他瘫在后座上,大口喘气,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他甚至不敢回头看大叔是不是还石化在原地。
第三关:密闭车厢内的煎熬。
“尾号……5678?”司机师傅确认订单,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让林清源又绷紧了神经。他压低声音,用尽可能自然的伪音回答:“嗯,去【竹月】日料亭,谢谢。”
车子启动,汇入车流。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引擎的嗡鸣和他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他死死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感觉自己正被送往一个未知的刑场。
他不停地做着小动作:
偷偷用手机黑屏当镜子检查妆容和假发;
下意识地想去摸喉结,手指碰到胶带又触电般缩回;
不停地调整坐姿,担心裙子会不会皱,会不会走光;
脚后跟的疼痛一阵阵传来,提醒着他此刻的处境有多荒谬。
司机师傅似乎想缓解一下沉默的气氛,随口搭话:“姑娘,去那边吃饭啊?那地方挺高级的。”
“啊……嗯,是,朋友请客。”林清源紧张得声音发飘,生怕多说多错。
“挺好。”司机师傅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车子每靠近日料亭一分,林清源的紧张就叠加一层。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象顾云深此刻在做什么?是在包厢里等待?还是也刚刚出发?他会穿什么?他会不会……也很紧张?
当导航提示“目的地在您右侧”时,林清源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车子平稳停下。他付了钱,深吸一口气,如同即将踏上战场的士兵,推开了车门。
傍晚的微风再次拂面,带着一丝初夏的暖意和街道旁植物的清新气息。他站在这家看起来格调极高、门面低调奢华的日料亭前,看着那扇仿佛能决定他生死的木格移门。
到了。
没有退路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倒映出的、属于“清漪”的模糊面容,挺直(虽然因为鞋疼有点歪)了脊背,迈出了走向那扇门的第一步。
脚很痛,心跳很快,脑子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