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日光灯发出稳定的嗡鸣,将深夜的寂静衬托得愈发深邃。林清源——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那个暂时被称为“林源”的存在——正站在饮料柜前补货。
动作间,他感觉到胸前传来一阵不同于以往的、轻微的、带着些许坠胀感的摩擦。那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持续的、无法忽视的异样存在感,提醒着他那纸诊断书并非虚言。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欢迎光临。”自动门打开的提示音响起。
一位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年轻女孩走进来,直奔泡面货架。林清源立刻低下头,专注于手中的货品,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女孩选好了泡面,走到收银台。林清源接过商品,熟练地扫码。
“谢谢,十二块。”他开口说道。声音出来,带着一种自然的、介于清朗与柔和之间的音色,不再需要刻意压低,也不再会不受控制地飘高。它稳定在一个中性的区间,仿佛是他这具正在变化的身体自发寻找到的新的平衡点。
女孩接过泡面,准备离开时,却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陌生人的礼貌微笑:“那个……你的声音挺好听的,很特别。”
林清源猛地一怔,握着扫码枪的手僵在半空。
好听?特别?
若是以前,作为“林清源”,他或许会为这种模糊性别的评价感到窘迫。作为“清漪”,他会为伪装的成功而暗自庆幸。但此刻,这两种情绪都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混杂着茫然与一丝极其细微的……被“看见”的触动。不是被当作男性或女性,而是被当作一个拥有“特别”声音的个体。
女孩说完便离开了,留下林清源独自站在原地,回味着那句无心的话语。
他走到收银台后方,那里有一小块为了监控收银区域而设置的反射玻璃。他看向玻璃中模糊的倒影。依旧是那身宽大的便利店工服,依旧是略显凌乱的短发。但仔细看去,脸部的线条似乎真的比几个月前柔和了许多,脖颈的线条也更加流畅,喉结的存在感变得微弱。
他甚至不需要再刻意穿那些宽大的男装来掩饰,因为这具身体本身,就已经开始模糊了原本属于“林清源”的、清晰的男性轮廓。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他心中蔓延。
恐惧依然存在,对未来的迷茫更是浓重得化不开。但在这片情绪的泥沼中,似乎又生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他开始意识到,这种变化或许不仅仅是“惩罚”或“错误”,它也可能是一种……被迫的、残酷的“重塑”。将他从那个扮演着“林清源”和“清漪”的壳子里,强硬地剥离出来,逼迫他去面对一个更加赤裸、也更加真实的自我。
深夜的便利店依旧安静,只有他一个人。
他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颊,又抚过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