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源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仿佛要将这数月来的恐惧、羞愧、绝望和身体的异样感全都通过泪水冲刷出去。直到喉咙沙哑,眼眶肿痛,他才渐渐只剩下无声的抽噎,浑身脱力地靠在收银台下。
便利店依旧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他茫然地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散落一地的硬币还静静地躺在那里,映照着惨白的灯光。
就在这时,一包纸巾,从收银台外面,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推了进来,恰好停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纯白的包装,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醒目。
林清源的抽噎猛地停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认得那只手。
顾云深……他没走?
他一直在外面?听着他崩溃,听着他像个小丑一样痛哭流涕?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再次将他淹没,比刚才更甚。他宁愿顾云深已经离开,宁愿自己在这无人知晓的角落腐烂,也不愿让对方看到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面。
那包纸巾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一种无声的施舍,又像是一种更残酷的嘲讽。
“看,你多可怜。”
“连哭,都需要我来提供纸巾。”
林清源没有去碰那包纸巾。他蜷缩起身体,将脸更深地埋进膝盖,仿佛这样就能从这个世界消失。
门外,靠在便利店外墙阴影里的顾云深,听着里面渐渐低下去的呜咽,最终归于一片死寂。他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燃尽,烫到了手指,他才猛地回过神,将烟蒂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
他为什么要留下?为什么要递那包纸巾?
他本该愤怒,本该不屑,本该彻底将这个欺骗了他的骗子从自己的世界里清除出去。
可是,当他隔着玻璃,看到那个蜷缩在收银台下、哭得浑身颤抖的单薄身影时,当他听到那压抑到极致后终于崩溃的绝望哭声时,他胸中的怒火奇异地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烦躁、无奈,甚至是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揪心。
他终究还是无法完全将他视为一个无关紧要的“污染源”。
那包纸巾,与其说是怜悯,不如说是他对自己这种残留的、不受控制的在意,所做出的一个笨拙而矛盾的回应。
他没有再进去,也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站在夜色里,像一尊沉默的守护者,又像一个冷酷的监视者。
直到天边泛起一丝微弱的晨光,预示着夜班即将结束,顾云深才最终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深深地看了一眼便利店的玻璃门,转身离开。
便利店内的林清源,在长久的僵持后,终于缓缓抬起头。天快亮了,他必须在自己交班的同事到来前,收拾好这一切,收拾好自己。
他看着那包依旧原封不动的纸巾,眼神空洞。
顾云深的这一点点“施舍”,并未带来任何安慰,反而像在他已有的枷锁上,又加了一道更沉重的镣铐。
它提醒着他,他连彻底崩溃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即使在他最不堪的时候,那个他最害怕、最无颜面对的人,依然在看着他。
他扶着收银台,艰难地站起身,开始地捡拾地上的硬币,用袖子用力擦干脸上的泪痕。
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