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城·荣华区】
凌晨四点,电梯像一口被活埋的铁棺,灯管滋啦一声,把惨白刷成血红。
火系教员被自己的影子反剪双臂,跪在地上,胸口那团本命火苗只剩豆大,随时会灭。
一名女子银发女子倒提黑伞,她旋腕,伞骨化剑,金属伞尖挑起对方下巴——冷辉映出男人缺了门牙的牙床,像被闪电劈豁口的残败城墙。
“零点反应炉在哪?”她问。
“我、我只是 C 级教员……”他答。
伞尖往前半寸,电梯内的反光映照出她脸上的血迹;那一抹猩红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尤为触目,血珠顺着下巴滚落。
火系教员结巴的说道:“地图在……在中央档案室,三层,虹膜锁。”
伞绝微侧下颌,让出视线——身后那名黑发少年徐步上前,凌乱短发如夜鸦振羽,刘海后面是一双冷到发涩的眼。
影绳自动松半圈,伞绝将男人上半身推到少年面前。
火系者手抖成筛子,指缝里冷汗滴在电梯钢板,嗞啦一声蒸成白雾。
“动手。”伞绝的声音低得只剩气音,“你不掐灭他的火,我就捏碎你的影子。”
火系者听见,猛地挣动,火星四溅,在电梯壁烫出焦黑洞口:“小兄弟——我钱全给你!反应炉我也带你去!别——!呃——!”
少年抬手。
指尖已勒紧最后一圈影绳,此时火系者的手机却忽然响起——屏幕亮起两个字:女儿。
少年瞬间愣住。
“动手!”伞绝猛的一喊。
少年手腕猛的一翻,黑影立马收死。
咔——
火星全灭,尸体软倒,后脑勺“咚”的一声撞地。
铃音戛然而止,灯管的电流声还在发出嘶响。伞绝接通来电,语气淡的像关掉一盏灯:“晚安。”
话落,伞绝挂断通话,视线飘向少年——他跪倒在地,影子散成黑水,两只手疯了一样抖,再也止不住。
她用鞋跟在黑水里轻轻一碾,水面浮起一张倒置的“0”——与尸体胸口焦黑印记同形。
随后伞绝蹲在尸体旁,用纸巾擦掉男人耳孔流出的血,随手塞进自己的口袋——取证流程都懒得走。
“恭喜,第一次杀人只需要五秒,比我想象的还快。”她侧头对少年说道 。
少年盯着自己还在颤抖的虎口,声音干哑道:“你说练胆……现在够了吗?”
“差得远。”伞绝按下 B1,电梯继续下沉,“你连门卫都吓不住。”
数字键跳到 B3,门开,冷风裹着机油味灌进来。
伞绝回头,把一张印着白发少年的学生证丢进少年怀里:“目标:阳晓年,一年级,冰系。传言他在零点反应炉附近冻裂了监控探头。
“找到他,问出最后一条暗道,然后——”
伞绝收伞,指腹掠过伞骨,像摸到一块被雨泡烂的墓碑。她以伞尖轻挑尸肩,将那具仍带余温的躯壳翻成仰面。
“——去阿拜多拉给你上一堂真正的练胆课。” 她垂眸收刃,嗓音比夜雨还清冷,“‘0’,是影系留给自己的评分;也是你——‘影君余晴’,从此刻开始重数的命。”
焦黑的胸口赫然蚀出一枚与刚才一样边缘齐整的“0”,仿佛是不霁云纹在皮肉上拓印的血色印章。
B3 层的风带着机油味灌进电梯,像把整座城市的血槽拉到最冷的一格。
【雁城·荣东区】
同一时刻,天刚蒙蒙亮。
居民楼七层,阳光像一条懒洋洋的金鱼,从窗棂游进来,落在少年脸上。
他在做梦。
梦里,他站在一望无际的雪原,风把雪吹成半透明的帷幕。
天空白得近乎虚无,一只白鸟掠过,羽翼擦过云层,发出低低的哼唱,像谁在替他数心跳。
他抬脚,雪发出碎玉般的轻响。
面前忽然浮出一面冰镜——镜面澄澈,却没有他的倒影。
少年伸手,指尖刚触到那不属于他的轮廓——
咔啦。
镜面炸裂,冰屑四散。
“你还真是……不愿放弃啊。”
空中落下声音,低而冷,像雪原深处传来的叹息。
话音落地,巨响轰然,冰雾与白光一起把他吞没。
叮叮叮——
闹钟疯叫。
少年猛地坐起,雪白刘海被汗黏在额前,露出一双冰湖似的碧蓝眼睛。
“呃……又差一点。”他喘了口气,抬手把闹钟拍歪——秒针冻在 7:00,像时间打了个喷嚏。
“阳、晓、白!”
少年连拖鞋都没穿,推门冲进隔壁。
砰——
门板撞墙又弹回,被他单手按住。
床上,少女抱着枕头蜷成一只猫,睫毛颤啊颤,就是不肯睁眼。
“……哥,地震了?”
“装。”
少年响指一打,闹钟上的冰珠“啪”地炸开。
“我的闹钟,是不是你动的?”他问道。
少女终于掀开一条眼缝,浅蓝色的眼珠在晨光里转半圈,最后停在他乱七八糟的刘海儿上。
“噗——”她笑出声,抱着被子滚到床另一边,声音软得像刚化开的糖:“谁让你昨晚把星咕啾的绒毛塞我抽屉?小报复。”
阳晓年眯眼,地板在他脚下“咔啦”结出一层薄霜。
“今天开学第一天,我迟到你负责?”他伸手,连人带被子把少女拎起来,动作看着凶,力道却轻。
阳晓白袖口滑到肘弯,露出细白手腕。
她不挣扎,反而拿额头蹭了蹭少年冰凉的颈侧,糯糯地拖长音:“那……大狐狸哥哥背我去,就来得及啦。”
“背?”少年侧过脸,声音凉得刚好压住她的小算盘。
“再磨蹭,自己走去学院。哦,对了——”他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电动车,你昨晚没充电。”
门扉被推开,又合上,干脆得像一刀斩断霜丝。
阳晓白冲那扇门做鬼脸,伸个懒腰,像猫一样落地。
半盏茶的工夫,她已顶着半湿的刘海回到自己房间。
睡衣滑落,制服衬衫纽扣一颗颗翻上,镜子里映出少女纤薄的肩线,也映出窗外越爬越高的日色。
扣好最后一颗扣子,她顺手拎起发绳,边挽边推开隔壁房门——
屋里只剩一张被风掀起的窗帘,空荡荡地鼓成半弧,像还没来得及合上的白色羽翼。
桌角闹钟“叮——”一声走完最后一格。
阳晓年连句“我先走了”都吝啬留下。
“诶?人呢!”少女原地转圈,声音在空房间里撞出回音。“鬼才信电动车没电。”
她噔噔噔冲下楼,一脚迈进停车棚——
粉白小电动被裹在厚厚的冰壳里,车把冻成弯月,后视镜像两颗泪珠。
阳光一照,冰块闪出七彩冷光。
随后阳晓白瞥见哥哥的冰壳里,一只麻雀被永远按下了暂停键——翅羽半展,像枚被封存的黑色惊叹号。
“阳晓年你……太过分了!连小生命都伤害。”她抬手,腕表滴答一跳——7:10。
走路肯定来不及。
阳晓白气得跺脚,刚转身,背后传来熟悉低笑——
“骂完了?”少年倚在门柱,指尖转着车钥匙,晨曦落在他雪色睫毛上,像碎了一片的金箔。
“本想让你尝尝被整的滋味,”他拖长声调,“结果你背地里骂我‘臭狐狸’?哎——狐狸心碎,告辞。”
他转身,速度比蜗牛还慢。
“哥!”阳晓白急喊,指尖搓得咔吧轻响。“对不起啦!可谁让你先塞星咕啾的毛?”
“到底是谁先塞的?”他反驳道。
“……”
少女泄气,攥着衣角拧麻花,眼尾垂成可怜兮兮的月牙。
“停,别装哭。”阳晓年拍额,响指一弹,冰壳哗啦解体。
就在冰壳化尽的刹那,冻雀“活”了过来,落至地面。
阳晓年将钥匙抛了过去。
妹妹接住钥匙飞身跨车——仪表盘亮红灯:电量 9%。
阳晓年:“我没撒谎吧?昨晚你骑到熄火就溜了。”
阳晓白:“那你为啥不充!”
阳晓年:“车归谁天天用?”
阳晓白:“……”
阳晓白再次噎住,秒变乖巧:“那现在怎么办?”
“简单。”少年抬手,剑匣自三楼窗口“咔”地弹开,极霜剑裹着寒雾飘到脚边。“飞过去。”
阳晓白:“什么!?我宁可迟到……”
阳晓年:“信我,稳得很。”
少年掌心朝上,剑身扩成半尺宽,冰纹如梯。
阳晓白瞄表——7:12。
她咬牙,闭眼踩上去:“摔了你就完了!”
剑光一闪,霜尾拖出长长银线,载着兄妹冲向晨曦。
风把两人的雪色长发同时扬起,像一面被晨光点燃的白色旗帜。
而那只麻雀也与他们齐在空中——雀翅刚展,一道冰纹已爬满它胸腔,像秒表倒数。
它先是悬停半空,翅膀迟缓地拍出一圈冷雾,下一瞬——“砰”地炸成漫天冰屑,像一场自内而外的雪崩,那是冰系最冷的反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