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出头,太阳已经攀到半空,亮得晃眼,却还没放出正午那泼辣辣的炽浪。
东校区的元素训练场被烤得微微发亮,像一块刚预热好的铁板。
“列队——!”陈主任的嗓音一起,空气里立刻卷起一圈看不见的威压,震得脚边碎石噼里啪啦乱跳。
三十六名高一三班的学生穿着纯白元素训练服,像一排才冒头的小雪苗,被吼得同时挺直腰杆,衣角在热风里猎猎晃动。
“向右转——!齐步走——!”口令落地,白色方阵“唰”地转向,脚步踏出整齐的低闷鼓点,一路开到试炼坡前的木桩区。
那里,几十根两人合抱的粗重木桩深埋焦土,表面焦黑、覆冰、裂纹纵横,那些是往届学长留下的“暴力作业本”
众人到达木桩区,陈主任抬手,腕上金属罗盘“咔哒”弹出四圈刻度,活像只张牙舞爪的金属蜘蛛。
盘面清晰刻着:难度、威力、控制、创新,各占百分——号称“四板斧评分法”谁要是挨了其中一斧,当场就得听老山羊的毒舌点评。
“规矩只说一遍。”主任扫视众人,指尖在焦土上划出一条光痕,“攻击仅限木桩,其余区域——敢蹭掉一块皮,加跑十圈!”
陈主任的嗓音像鞭梢抽在空气里,震得焦土都颤了颤,“按元素顺序,金系先上!第一个——出列!”
白色方阵“哗啦”散开,同学们三三两两退到外围的石阶看台。
阳晓年缩在最后一排,掌心无意识地互掐,冰灵力被捏成碎雪,从指缝簌簌落下。
他也不知道这股紧张从哪儿来。
明知道只是打根木桩而已,明知道冰系排在土系后头,轮到他至少还得十几分钟,可心脏就是不听使唤——像有人拿小鼓槌敲耳膜,而且还越敲越急。
“难度、威力、控制、创新……”
他低声背诵评分项,仿佛念经能压惊,可念到“创新”时,脑海里却蹦出昨晚妹妹画的爱心狐狸尾巴,当场更慌了——万一创新分拿零,是不是会被老山羊当众点名“丢人现眼”?
前方金系同学已经走到桩前,金属罗盘“咔哒”一声开始计时。
阳晓年深吸一口气,把指尖最后一点雪渣拍掉,强迫自己看向场中央——
木桩焦黑,像一排张牙舞爪的黑洞,正等着吞噬下一个倒霉蛋。
而他,就是那个即将被标上“难度、威力、控制、创新”四道斧痕的——
冰系倒霉蛋。
场内,金系少年抬手,指尖闪出银白磁线——“瞬华·凝磁——共振!”
磁线缠住木桩,高频震荡“嗡”地一声,焦木表面铁屑飞溅,留下手指粗的深孔。
罗盘亮起:难度72,威力68,控制75,创新70。
陈主任点头:“中上,共振点子不错,控制力再稳点可破80。”少年礼貌退场,观众席掌声稀落。
阳晓年捏了捏出汗的指尖,他起身,鞋底碾过看台的石屑,发出细碎的“咔嚓”声,每一步都像把心跳踩进土里。
“这样……就可以了吗?”他侧头,声音轻得只有风才能听见,“额……像平时训练一样就好了!”他自问自答地点头。
点名像催命鼓一样,一个接一个。
陈主任:“木系,上场——”
陈主任: “水系,下一个——”
陈主任: “火系,准备!”
阳晓年盯着越来越短的队列,心跳跟着倒数——他倒也不是怕出丑,只是他觉得在陈主任的眼里,自己现在已经是个“坏孩子”了。
就在他还在焦虑的时候,谷蒙忽然晃进视线,两手各举一只冰淇淋——单层清爽,双层嚣张。他把双层的往前一递,说道:“诺,答应你的。”
阳晓年接过,冰凉的甜香钻进鼻腔,却压不住胸口打鼓。
谷蒙侧头瞄他:“紧张?”
阳晓年“……嗯。”
“怕啥,”谷蒙抬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按,“顶多给木桩挠个痒,真测砸了也就跑十圈,当热身。”
阳晓年没应声,只垂眼一下一下舔着冰淇淋,甜味混着冰凉慢慢化在舌尖。
谷蒙忽然抬手,掌心贴上他雪色发顶,轻轻揉了揉,声音低却温柔:“再说了,以你的实力根本不用怕,你真的一点也不糟。”
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像一点星火落在冰面。阳晓年愣了片刻,耳尖悄悄泛红,随即抬手把头顶的那只手拨开,别过脸小声嘟囔道:“别摸我……”
冰幻族天生皮薄、感官敏锐,头发更是元素外溢的‘传感器’突然被触碰像有人闯进私人领域,第一反应永远是闪避。
阳晓年语气闷闷的,却带着藏不住的轻颤,像被阳光碰到的雪花,轻轻一颤,却没有碎。
谷蒙把手挪开,仍笑眯眯地睨着他,心里却跑起了小剧场:「要是他是女孩子……这会儿大概已经……」
“谷蒙?”阳晓年忽然抬眼,声音里带着点疑惑。
那一声名字像闪电般劈进他的胡思乱想,谷蒙心里“啪”地炸开,嘴比脑子快半拍,脱**出:“女孩子总可以吧!”
话音落地,他自己先愣住。
阳晓年怔了怔,说话都结巴了:“啊……?你、你在说什么?”
空气仿佛停止流动三秒。
谷蒙猛地回神,尴尬地咳了一声,别开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挠了挠脸颊,干笑:“没、没什么……我意思是,女孩子……比较容易被摸头,对,就是这样!”
语气越解释越飘,眼神左右乱飘,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阳晓年看着他慌不择言的模样,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最后只轻轻“哼”了一声,低头继续舔冰淇淋。
那句话轻得几乎被风吹走,却像雪落湖面,在谷蒙心里荡开一圈涟漪——
阳晓年垂着睫,声音低到只能自己听见:“女孩子的话,当然可以……”
话出口,他自己先怔了半秒,脸也瞬间烧得通红,赶紧把脸埋进冰淇淋的甜气里,仿佛这样就能把突然失控的心跳也一并藏起。
不管怎样,谷蒙那一通胡闹到底还是把阳晓年从紧绷的心情里拽了出来——心跳还是那条鼓点,却不再敲在耳膜,而是落在舌尖的甜味里。
他们认识太久,久到一个眼神就能拆穿对方的逞强;久到一句话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谷蒙的玩笑像雷光,劈开他结霜的思绪;他的冰系灵力,也总能在谷蒙过热的时候悄悄降温。
最稀有的元素不是雷,也不是冰,是他们之间那条看不见、却一直通电的线——最好的朋友,大概就是这样:你把我从焦虑的深渊里拎出来,我把你失控的脾气压下去,我们互为保险丝,也互为充电宝。
——他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