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里的旋律悄悄换了拍子——鼓点收起,只剩钢琴与风铃在空气里荡,像把刚才那场热血迅速揉进柔软的背景。
绿荫小道上,阳光被枝叶剪成碎金,落在两人肩头。阳晓年牵着王浩然,掌心相扣,一路把寒意挡在指缝外。
“你之前哪个学校的?”阳晓年先开口,声音被树叶滤得轻软。
“艾尔蒙德。”王浩然答得干脆。
阳晓年:“哇,西琉域来的?怎么突然转阿拜多拉了?”
王浩然:“家里搬家。”
阳晓年接着说道:“你挺厉害的,听说你一来就分到重点班,有实力呀。”
王浩然笑道:“哎呀,低调低调——……”
话尾落下,两人都安静了。气温寒冷,阳晓年的手像个小暖炉,王浩然被捂得舒服,一时竟忘了挣脱。
直到指腹发烫,他才猛地抽回手,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放开我!”
阳晓年掌心的热量迅速被冷风带走,他看着撇过脸去的王浩然,叹了口气道:“可是很冷嘛。”
“不牵!!!”王浩然喊道。
“好好好。”阳晓年投降,把带有余温的手塞进兜里随后说道,“医务站就在前面,跟紧我,别跑丢。”
风从树缝溜过,卷起几片落叶,也卷起少年手中未散的热度。夕阳把两道并肩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段刚起头的青春,还在慢慢升温。
两人先拐到学校侧门附近——那里耸着一座七层浮空塔:地面只露出升降梯与值班室,刷脸闸机闪着蓝光;塔体悬在空中,3楼中央档案室、6楼校长室、7楼高层会议室,像被无形丝线吊着的银色积木。
再往前走是东区训练场。
夜色一点点压下来,浮空塔的导航灯在头顶闪,像给地面铺了层冷白色的网格。走到训练场边缘时,四周突然安静——连风声都被空旷吸走。
阳晓年脚步一缓,王浩然也跟着停下,两人并肩站在漆黑的跑道前,天幕彻底沉了下来。
“嗡——嗡——”
裤袋里的耳坠突然贴着大腿震动起来,蓝光透过布料一闪一闪。阳晓年掏出它,眉心微蹙——金属片在掌心轻轻旋转,像指南针找不到北。
“这是……?”王浩然凑近,压低声音。
“影系捕捉器。”阳晓年抬眼扫向四周,耳坠恰在此刻停止震动,蓝光凝成一条细线,直指训练场深处,“附近有带杀意的影系异能者。”
夜色瞬间变得更沉,连浮空塔的导航灯都仿佛暗了半度。王浩然下意识攥紧右手,冰元素在指节间悄然凝聚。
空旷跑道尽头,只有风卷着碎冰掠过,两人对视一眼,同步放轻呼吸:夜路,果然不会太平。
耳坠的蓝光刚锁定方向,两人便同步抬头——训练场边缘,一排废弃木桩在夜色里像沉默的守卫。最末端那根,正被墨菁菁蹲在跟前。
她指尖黑雾缠绕,影元素像活物般爬上木桩表面,“滋滋”腐蚀声此起彼伏,木屑化作黑粉簌簌落下。就在她伸手要触碰核心的瞬间,阳晓年脚边枯枝“啪”地一声脆响。
“谁在那!”墨菁菁猛地收手,影元素瞬间回卷,像受惊的蛇竖起半身。
两人对视一眼,干脆从树荫里走出。月光下,墨菁菁看清是他们,脸色更冷,只吼了一句“滚开”,便重新俯身,黑雾继续吞噬木桩,仿佛他们不过是挡路的杂草。
阳晓年看清是墨菁菁,转身就要走。王浩然却一把拽住他,压低声音:“这是影探术——她在找东西。我们……”
“算啦,我班同学。”阳晓年摆摆手,示意他别多事,“她本来就挺奇怪的。”
两人背影渐远,夜色把脚步声吞得干干净净。而训练场另一端,一缕更幽暗的影子正悄然逼近。
墨菁菁将手从木桩里抽出,黑影如潮水般退散。她背对木桩,目光却穿过黑暗,落在身后那团正在直立的黑影上:“位置找到了。”
影子扭曲,余晴从中缓步踏出——只是鸦羽凝成的分身。
“按计划,进行下一步。”他声音轻得像夜风刮过铁丝。
话音落,分身“嘭”地炸成漫天黑羽,簌簌落入草丛。墨菁菁眼底闪过一丝犹豫,转瞬被坚决压下。她脚尖一点,也遁入阴影,随风而去。
训练场重新归于寂静,连木桩上的腐蚀痕迹都被夜露悄悄抹平,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医务站正门口】
感应门自动打开,阳晓年和王浩然走了进去,跟前台护士简单说明情况。护士点点头,让他们在等候区等一会儿,自己去叫实习医生。
王浩然顺势往旁边软椅一坐,环顾四周,撇嘴吐槽:“这儿比我们艾尔蒙德的医务站小多了,我们那边光护士就顶这儿三倍。”
阳晓年翻个白眼,毫不客气:“你们那是设备太老太落后,才得靠人海战术。”
王浩然噎住——事实确实如此,可嘴却还是硬的:“这跟设备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战场级重伤,你——”
“傲娇鬼~”阳晓年轻飘飘一句,直接打断。
王浩然瞬间炸毛:“傲娇你大爷!”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阳晓年屁股上,“啪”一声脆响回荡大厅。
“我靠!!!”阳晓年捂着屁股后退了几步,又羞又怒地瞪着他看。
王浩然却挑眉摊手,一脸“来打我呀”的欠揍表情。阳晓年哪肯吃亏,立马扑上去:“别跑!让我拍回来!”
两人围着候诊椅你追我逃,护士台的感应小铃被他们带得叮当作响——医务站秒变幼儿园操场。
王浩然学着阳晓年那套蛇皮走位,可惜技术生疏,每次摆尾都被指尖扫到衣角,惊出一身冷汗。
“你……怎么也这么贱!”阳晓年喘得直弯腰,“不闹了!”
王浩然却把手背到身后,故意当着他的面闻了闻,一脸欠揍:“今天不洗手了,哎呀——真香。”
阳晓年瞬间红到耳尖,咬牙冲他比了个中指。
王浩然挑眉,语气轻飘的说道:“受着。”
血月攀上塔顶,红光一点点收拢,走廊灯也跟着暗了。两人在医务站干等,墙上的电子屏亮着【18:30】,离晚自习只剩十分钟,护士却连影子都没冒。
“怎么?一到下班人就跑?”王浩然踢了踢脚边的影子,不耐烦地咋舌,“再耗下去就要记迟到了,走了走了。”
阳晓年又瞄了眼屏幕,确定时间,只能叹气:“撤吧,回头再来。”
他们推门而出,血月立刻把两道背影染成暗红,像给这场无果的等待盖了个潦草的章。
两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他们前脚刚踏出门槛,后头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等下!我来晚了!”
林枫气喘吁吁冲过来,白大褂下摆翻飞,袖口还残留几缕苍蓝雷丝,像细小的闪电在布料上跳动。
阳晓年只当是谷蒙上次雷电的余波,没多想,抬手朝王浩然一指:“医生,是他手臂脱臼。”
林枫立刻掏出一支淡紫色试剂,玻璃管壁闪着细碎电光:“来,扎一针,三十秒痊愈。”
王浩然脸色瞬间黑里透白,转身就要溜:“呃……我突然不痛了,不用——”
话没说完,阳晓年眼疾手快,一把扣住他肩膀,噗地笑出声:“你不会……害怕打针吧?”
王浩然脚下一个踉跄,被血月照得通红的耳尖彻底出卖了他。
“怕个蛋!”王浩然嗓子吼得破音,可肩膀抖得比血月下的树影还快。
林枫眯眼笑,针管在指间转出一圈冷光:“放心,保证一秒痛觉都没有。”
王浩然余光扫到阳晓年——那家伙正双手环胸,挑眉写着“哟,原来你怕这个呀”。面子瞬间战胜恐惧,他咬牙把胳膊伸出去,眼睛闭得死紧。
阳晓年凑过来,拍拍他手背:“没事没事,我陪你。”
“闭嘴!”王浩然吼得带哭腔。
针尖触肤,冰凉液体推入。前半秒确实没痛,可到推液时——像有无数冰渣顺血管乱爬,他“嗷”地叫出声:“慢点慢点——!!”
阳晓年忙不迭拍了拍他的肩膀,结果被一把拍开:“别碰我!”
推液结束,林枫拔针,笑得一脸无辜:“忘了提醒,推液会痛。”他晃了晃空针管,朝两人摆摆手,白大褂一飘,回办公室去了。此时,楼上的护士这才迷迷糊糊晃下来,倒头就在护士站大睡。
王浩然瞪着已经不见针孔的手臂,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阳晓年伸手想摸他头发哄两句,被毫不留情推开:“别他妈碰我。”
话落,他转身就往教学楼走,步子踩得冰屑乱飞。阳晓年伸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声音越来越小:“哎……等等我嘛。”
王浩然背影没停,阳晓年愣在原地,指尖还残留对方刚才的体温,心口却忽然空了一块。
——原来在他心里,我还不算朋友。少年低头踢了踢脚边碎冰,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得见:
“我又在自作多情了。”
夜风卷过,空荡的医务站门口,只剩雪发少年独自被血月映得通红。
——到底怎样才算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