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地表之下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一处经过巧妙伪装和空间拓展的隐秘据点内,光线晦暗不明。
空气凝滞而冰冷,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陈旧金属、臭氧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腐败花香的甜腻气息。
这里是“虚空乐园”位于本市的某个安全屋,此刻,正进行着一场气氛压抑的线上会议。
房间中央,并非水晶,而是一台不断扭曲着周围光线的、仿佛由液态阴影构成的复杂仪器,正投射出几道模糊不清的、裹在厚重暗色长袍中的身影。
他们的面容隐藏在兜帽的深影下,唯有偶尔闪烁的、非人的眸光揭示着他们的存在。
“所以,‘灰狼’失败了?连同我们精心培育的‘聚合体’一起?”
一个嘶哑的声音率先打破沉默,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带着毫不掩饰的愠怒。他是“血斧”,以暴躁和崇尚直接暴力闻名。
“不仅失败,而且败得……莫名其妙。”另一个相对冷静,但透着阴柔气息的声音接口道,属于“影蛇”,“根据最后传来的残缺信息,他的狼人化身被强行解除,力量被彻底剥夺,像一摊烂泥一样被官方的人拖走了。整个过程,快得超乎常理。”
“官方的那两个小丫头?那个叫翠风的优等生和那个用剑的凡人?”血斧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充满了难以置信,“她们哪有这种本事!灰狼再不成器,也是B级的评定!”
“问题就在这里。”影蛇缓缓说道,声音如同毒蛇在草丛中游弋,“现场出现了第三股力量。一个……未曾记录在案的魔法少女。”
全息投影中,一直沉默的第三道身影,代号“百面”的成员轻轻颤动了一下,发出一种类似许多声音重叠在一起的诡异声响:“根据灰狼意识消散前最后捕捉到的影像碎片……那是一个……灰色的存在。衣着繁复,颜色是……死寂的灰白。她出现的方式,无法理解。她的力量……更像是一种‘抹除’。”
“灰白的魔法少女?”血斧嗤笑一声,“听都没听过!是哪个组织新搞出来的试验品?还是‘对策部’隐藏的底牌?”
“都不是。”主持会议的,那个位于投影正中,身形最为高大,被称为“导师”的身影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一种长期发号施令形成的惯性压力,“数据库内无匹配记录。其能攻击方式前所未见。初步判定为全新且未知的魔法少女。”
他顿了顿,兜帽下的阴影似乎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更关键的是,她介入的时机,以及她展现出的、对灰狼的绝对压制力。这绝非偶然。”
“导师,您的意思是……”影蛇若有所思。
“月咏琉奈。”导师清晰地吐出了这个名字,“那个一直拒绝我们招揽,以自由人身份活动的剑道少女。她出现在那里,并非巧合。灰狼的任务报告提到,他原本打算回收‘悲叹之种’后,顺手将这两个魔法少女你也一并处理掉。然而,这个‘灰白少女’的出现,彻底扭转了局面。”
他的话语引导着一种逻辑,一种基于阴谋论和惯性思维的逻辑。
“一个强大的、未知的魔法少女,恰好出现在月咏琉奈陷入危机的时刻,并以碾压之势解决了我们的人。”导师的声音愈发冰冷。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最大的可能性是,月咏琉奈并非我们之前所评估的‘独行侠’。
她背后,或许站着一个我们尚未知晓的组织。而这个灰白色的魔法少女,就是对方派出的‘保护者’,或者……‘清道夫’。”
“那个用剑的小丫头?!”血斧的声音充满了被冒犯的怒火,“她竟敢……她背后还有人?”
“恐怕是的。”影蛇迅速接受了这个推断,并加以“完善”,“这就解释得通了。为什么她屡次拒绝我们的‘邀请’,为什么她能以凡人之躯在那种层级的战斗中存活下来,甚至还能与官方的魔法少女配合。”
“她根本就是某个隐藏势力抛在前台的棋子!灰狼的行动,很可能无意中触及了对方的核心利益,所以才招致了如此迅猛而残酷的打击。”
“将我们此次的损失,记录在月咏琉奈及其背后势力的账上。”
导师做出了最终裁定,声音不容置疑。
“提高对她的风险评级。暂停一切针对她的直接接触和报复行动,避免打草惊蛇。我们需要重新评估这座城市的势力格局了。”
“‘影蛇’,由你负责,动用一切资源,彻查月咏琉奈的社会关系,找出她背后可能存在的组织线索。”
“明白。”影蛇躬身领命。
“至于那个灰白色的魔法少女……”导师的投影泛起一丝涟漪,“搜集一切关于她的信息。她的力量性质很……特殊。或许,能成为我们未来‘剧本’中,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数’。”
会议在一种沉闷而充满算计的气氛中结束。液态阴影仪器黯淡下去,房间重新被纯粹的黑暗吞没。
而后突然有人开门,打开了灯,屋内登时一片敞亮。
“姐,你怎么不开灯啊?”
“导师说比较有气氛,而且省电。”
…………
同一时刻,森罗莲正躺在他自己房间那张堆满了魔法少女周边抱枕的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目光放空地望着天花板上一张巨大的《光之美少女》海报。
“……看来这群自称‘乐园’的家伙,水平也就这样了。”。
“也好。”他翻了个身,侧躺着,顺手捞过一个穿着粉色裙装的Q版手办在手里把玩,“水平一般,意味着短期内不会造成太大的‘演出事故’。在真正的‘大麻烦’找来之前,有足够的时间来培养我选定的‘演员’们。”
他的思绪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月咏琉奈和翠风身上。
“月咏琉奈,心性坚韧,资质上佳,对力量的追求纯粹,稍加引导,或许能成为一块不错的‘基石’。”。
“那个官方的翠风,基本功扎实,信念也算纯粹,虽然应变能力差了些,缺乏一点‘灵性’,但作为‘秩序侧’的代表,充当光成长路上的‘参照系’或‘竞争对手’倒也合适。”
然而,当他的思绪不可避免地触及到“格洛丽亚”这个形态时,一股熟悉的、粘稠的厌烦感便如同深水下的暗流,悄然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头。
每次变身,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深植于灵魂本源的力量被激活的感觉,都让他极不舒服。那不是力量耗尽或控制不当带来的疲惫,而是一种更本质的排斥。
这股力量太过冰冷,太过死寂,与他所向往的、魔法少女应有的那种炽热、绚烂、充满生命力的光辉背道而驰。
就像一件穿在身上却无比不合身、风格也完全不符合自己审美的衣服,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提醒着他自身的“错误”。心烦意乱,或许正是源于这种根深蒂固的、对自身本质的厌恶与不接纳。
他的思考重心,很快从外部威胁转移到了自身的“制片大业”上。
“一个成功的制作人,怎么能没有自己的团队和组织呢?”他思忖着。
光有女主角和潜在的女配角还不够,还需要后勤、支援、情报……甚至,一个能凝聚团队精神、增加作品趣味性的“吉祥物”。
“像《假面骑士》里有修卡,《奥特曼》里有科特队,就连很多魔法少女动画里,主角身边也会跟着个像丘比那样的引导者(虽然那家伙本质挺坑的)。
我现在这样单打独斗,顶多算个‘地下制作人’,或者……‘盗版’?”他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随即又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