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恸山谷的天空如同破碎的琉璃,能量乱流在其中狂暴地奔涌,将云霞撕扯成狰狞的彩带。人类引以为傲的浮空大陆此刻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碎片不断剥落,坠向下界无垠的虚空。
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守夜人先锋”小队正与龙族的精锐展开殊死搏杀。魔法光弹与构装兵器划破长空,爆鸣声、龙吼声、金属撞击声交织成一首毁灭的交响曲。
凯伦·索恩喘着粗气,圣剑“朗基努斯之叹”在他手中嗡鸣,淡金色的圣光在剑身上流转,却已不如全盛时期那般璀璨。他身上的银蓝色战甲布满裂痕和焦黑的灼痕,鲜血从几处较深的伤口不断渗出,将他褐色的头发黏在额角。他的每一次格挡、每一次闪避都显得愈发艰难,对手是龙族中以速度和雷霆之力著称的银龙女王——奥菲莉娅。
奥菲莉娅悬浮于空,类人形态下的她依旧保持着龙族的威严与美丽。银白色的长发如同冰瀑垂至腰际,随着她的动作飘舞,发间一对修长如玉的龙角汇聚着闪烁不定的电弧。她的面容精致却覆盖着千年寒霜般的冷漠,冰蓝色的竖瞳中唯有对敌人的冷酷审视。一身银蓝色战甲完美贴合着她挺拔矫健的身姿,甲片上古老的龙语符文微微发亮,周身弥漫着淡淡的臭氧气息,那是强大雷域力场自然散发的征兆。她的攻击凌厉而优雅,指尖划过的轨迹都带起刺目的电火花。
另一边,战斗同样激烈。凯伦的挚友,副官泰瑞斯,正挥舞着蕴含圣光之力的长剑,与血龙女王塞勒涅战在一处。塞勒涅的红发如同燃烧的火焰,在能量风暴中狂野舞动,额侧一对暗红色、略带弯曲的狰狞龙角彰显着她暴烈的血脉。她的金红色竖瞳燃烧着好战的光芒,暗红色鳞甲紧紧包裹着饱满而充满爆发力的身躯,裸露的肌肤上隐约可见神秘的赤色魔纹,随着她的呼吸明灭。她的攻击大开大阖,龙炎与纯粹的力量碰撞,与泰瑞斯那严谨圣洁的剑术风格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凯伦全力侧身,惊险地避开奥菲莉娅一记足以开山裂石的龙爪扫击,旧力刚尽、新力未生之际——
异变陡生!
本应从侧翼援护,替他挡下奥菲莉娅后续追击的泰瑞斯,身形突然以一种违背战斗常理的姿态诡异折转。那柄凯伦无比熟悉、曾共同饮过无数敌人鲜血、镶嵌着圣光宝石的长剑,此刻竟裹挟着一股阴冷、晦暗、与圣光截然相反的能量,没有刺向奥菲莉娅,而是精准无比地,从凯伦的视觉盲区——他的背后——猛然刺出!
“噗嗤!”
利刃先是轻易撕裂了已经受损的能源背包核心,引发一阵剧烈的能量泄露和爆炸火花,继而毫不停滞地深深刺入凯伦的右侧腰腹!
剧痛瞬间吞没了凯伦所有的感官,力量如同开闸洪水般从伤口疯狂倾泻。他踉跄着跪倒在地,依靠插入地面的圣剑勉强支撑没有倒下。他艰难地回过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被最信任之人背叛所带来的、撕裂灵魂般的痛苦。
泰瑞斯抽出长剑,站在他身后,脸上再无往日半分温情,只剩下一种完成任务的冰冷淡漠,甚至…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
“原谅我,兄弟。”泰瑞斯的声音干涩而陌生,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但旧的秩序必须被打破,这是唯一…拯救你的方式。”
“泰瑞斯…你…为什么?!”凯伦从齿缝间挤出质问,鲜血却率先涌上喉头,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人类小队因领袖的突然叛变和核心坦克的瞬间倒下而阵脚大乱,士气崩溃,很快便在龙族精锐的清剿下覆灭。泰瑞斯深深看了一眼倒地不起、意识逐渐模糊的凯伦,毫不犹豫地捏碎一枚早已准备好的传送符文,身影消失在扭曲的能量乱流之中。
战场上,只剩下重伤濒死、意识涣散的凯伦,以及步步逼近的两位龙族女王。
奥菲莉娅降落在凯伦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她冰蓝色的眼眸中燃烧着胜利者的冷酷杀意,但也掠过一丝极淡的、对这场实力悬殊战斗最终以这种方式结束的意外。塞勒涅也几乎同时落下,红发飞扬,金红色的竖瞳打量着脚下这个渺小却造成了不少麻烦、最终被自己人背刺的人类英雄,嘴角勾起一丝混合着胜利嘲讽与对其“弱小”和“愚蠢”的不屑。
死亡的气息如此清晰。凯伦能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腰间的伤口不断流逝。身为“圣剑”的骄傲与那份不甘的愤怒在胸腔中灼烧,而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灵魂深处某个冰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意识碎片被极度危险激活,飞速计算推演,将一个古老、禁忌、成功率极低却可能绝境求生的方案强塞进他的脑海——
「龙族律法:血惑」!
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凯伦以最后残存的意志力,强行引动体内那已被重创、濒临熄灭的圣剑本源。金色的、蕴含着奇特力量的血液不再顺着伤口外流,反而受他牵引,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中蜿蜒流动,迅速勾勒出一个复杂、邪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老契约符文。
拗口晦涩、音调诡异的龙语真言从他不断溢血的齿间艰难挤出,每一个音节的吐出,都如同抽干他一部分灵魂,燃烧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代价是巨大的——此举几乎彻底燃尽了他作为“圣剑”积攒的大部分本源之力,灵魂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撕裂般剧痛,即便能侥幸活下来,也注定陷入漫长的、不可预知的强制沉睡。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一道扭曲、不祥、仿佛由最纯粹血脉之力构成的猩红光芒猛地从符文中心爆发开来,强制性地、粗暴地连接了凯伦与近在咫尺的两位龙族女王!
奥菲莉娅和塞勒涅同时身体一僵,绝美的脸上首次出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她们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无法抗拒、源自她们血脉最深处、属于龙族最古老核心的强制性契约规则被强行触发并锁定,一股蛮横的力量正将她们的繁衍权与脚下这个卑劣、弱小、濒死的人类死死绑定在一起!
奥菲莉娅那万年冰封般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那是混合着暴怒、惊骇与一丝茫然无措的神情。塞勒涅脸上那不屑的嗤笑彻底凝固,转而化为一种被冒犯、被亵渎后的极致惊愕与沸腾的暴怒。
法术完成的瞬间,凯伦眼中最后的光彩彻底熄灭,身体如同断线木偶般瘫软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奥菲莉娅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手,掌心瞬间凝聚起一团足以撕裂空间、毁灭星辰的恐怖雷霆,暴怒让她只想将眼前这个胆敢亵渎龙族至高律法的人类轰成最原始的粒子!
然而,那毁灭性的雷球在她掌心跳跃闪烁,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向地上的凯伦挥落。一股同样源自她血脉深处的、更加古老强大的强制性约束力,死死禁锢了她的杀意。龙族律法,不可违逆!
塞勒涅也发出了愤怒压抑的低吼,感受到了同样的束缚。极度的屈辱感和荒谬感涌上心头。她们,尊贵的龙族女王,竟被一个人类以这种方式强行绑定!
最终,她们只能带着极度复杂、愤怒、憋屈却又无可奈何的心情,命令麾下的龙族战士,将这个昏迷不醒的“战利品”和“罪人”,拖回了尼伯龙根。
...
三年时光,对于长生种而言不过弹指一瞬。
尼伯龙根,银龙女王宫殿深处,一间奢华却陌生的房间内。
凯伦·索恩的眼睫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剧烈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身体仿佛被彻底掏空,每一根骨头都像被拆散重组过般酸痛。记忆混乱而模糊,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浓雾。
他茫然地打量着四周。房间极其宽敞,装饰华丽却透着冰冷的异域风格,墙壁似乎由某种玉石和寒冰混合筑成,流淌着淡淡的能量光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冷香,与他记忆中战场的血腥和焦糊味截然不同,其中还夹杂着一丝熟悉的、若有若无的臭氧气息。
就在他试图理清思绪时,一个软糯而充满好奇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粑…粑…?醒?”
凯伦循声艰难地转过头,看见一个约莫两岁大的小女孩正趴在床边,眨着一双亮晶晶的、如同最上等琥珀般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小女孩长得玉雪可爱,头发是与他相似的深褐色,却泛着一种奇异的金属光泽,更引人注目的是,她头顶有一对小巧玲珑、仿佛白玉雕琢而成的银色龙角,一条覆盖着细软银鳞的小尾巴在身后好奇地、轻轻地摇晃着。
凯伦的大脑瞬间陷入了彻底的宕机状态。这是谁?这是什么地方?这孩子的角和小尾巴…?
未等他理出丝毫头绪,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奥菲莉娅走了进来。三年的时光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却也更显冷冽。她换下战甲,穿着一身飘逸的银丝长裙,外罩一层轻薄如雾的冰绡纱衣,愈发衬得她身姿高挑,气质清冷如月下雪原。她龙角上点缀着细碎的蓝宝石,流转着微光。当她看向床边的小女孩时,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会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柔和。
然而,当她的目光转向床上懵懂的凯伦时,那丝柔和瞬间消失,被熟悉的冰封般的冷漠和一丝极不情愿的无奈所取代。她的眉头微蹙,仿佛看到什么麻烦之物。
“哼,卑劣的人类,你终于醒了。”她的声音如冰珠撞击玉石,清脆悦耳,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和嫌弃,“看什么看?这是莉莉丝,你的…女儿。”她吐出最后两个字时,语气略显生硬,带着明显的涩意,仿佛承认这件事本身让她感到无比别扭,“既然醒了,就别想闲着,好好尽你作为‘父亲’的责任,把她照顾好。要是她哭闹或者瘦了一点,本王唯你是问!”
“............???”凯伦的思维彻底停滞在“人类”、“女儿”、“父亲”、“责任”这几个爆炸性的词汇上,巨大的信息量几乎冲垮了他刚刚苏醒尚且脆弱的神经。我成了叛徒?我成了俘虏?我还多了个女儿?这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小小的莉莉丝已经欢快地张开小手扑了上来,温热的小身体撞进他怀里,那条小尾巴本能地缠绕上他虚弱无力的手腕,嘴里还兴奋地喷出几个温暖的小火星,险些点燃了华贵的丝绸床单。
凯伦顿时手忙脚乱,下意识地抱住这个从天而降、还自带“喷火”功能的女儿,虚弱的身體几乎被她撲倒,就此开始了水深火热、鸡飞狗跳的奶爸初体验。莉莉丝似乎对他有着天生的亲近感(血脉感应),但龙族婴儿的“玩耍”方式(喷出小火星、用尾巴扫倒一切障碍物)对重伤初愈、力量尽失的凯伦来说,简直是灾难性的考验。
...
与此同时,宫殿另一间布置华美却风格迥异的寝室内,氛围微妙。
奥菲莉娅看着慵懒斜靠在软榻上的塞勒涅。血龙女王早已褪去战时狰狞的鳞甲,换上一身宽松舒适的暗红色丝绒长袍,柔软贴身的衣料依旧隐约勾勒出她窈窕而富有力量感的身姿曲线。她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那怀了足足三年、凝聚了强大生命能量的龙胎,此刻在外形上不过相当于人类孕妇三个月的规模,但宽松袍子下隐约透出的、如同沉睡火山般的磅礴生命气息,却让任何感知敏锐者都能意识到其不凡。
“塞勒涅,你已经…‘显怀’了。”奥菲莉娅的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虽然才三个月(外观上),但龙胎的生长速度后期会急剧加快。你打算瞒他到什么时候?那个愚蠢的人类现在眼里恐怕只有那个会喷火的小麻烦精。”
塞勒涅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柔软的丝绒袍子上滑动,轻轻抚摸着微隆的腹部,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澜。她高冷的面具戴得稳稳的,表面平静无波,但那紧抿的、嫣红的唇线,却微妙地泄露了其内心的不平静。沉默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确定:“…告诉他。这不是屈辱,这是…宣示。告诉他,他欠我的,不止莉莉丝这一笔账。我要让他知道,他这辈子都别想逃开这份‘责任’。”她的指尖在“责任”二字上微微用力,仿佛要隔着衣料确认其中生命的存在。
...
凯伦的房间内,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战斗”,他终于哄睡了精力似乎无穷无尽的莉莉丝。小龙女蜷缩在他怀里,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小巧的龙角尖偶尔还会无意识地闪过一丝细微温顺的电弧,睡得无比香甜。凯伦瘫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床沿,疲惫地揉着发胀的额头,试图消化这短短时间内接受的、完全超出理解范围的荒谬现实。
背叛、被俘、沉睡、苏醒、多了一个龙角女儿、被强制当爹…这一切都疯狂得如同最荒诞的梦境。
然而,就在他精神稍稍松懈的这一刻,异变再生!
他眼前的景象毫无征兆地开始扭曲、剥落,仿佛现实是一幅劣质的油画正在被某种力量粗暴地抹去——
在他视线的边缘角落,空间如同被无形的手撕裂,一扇绝不应存在于现实维度中的诡异门扉缓缓浮现、凝聚。它由不断蠕动、哀嚎的阴影和痛苦扭曲的灵魂碎片构成,门板上布满了亵渎神圣的污秽符文,门缝中不断渗出令人窒息的恶意、绝望与刺骨的冰寒。
那扇门,悄然无声地,打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门后是无尽的、粘稠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而在那纯粹的、足以逼疯任何理智生物的黑暗最深处,一个仅仅瞥见其模糊蠕动轮廓就足以撕裂san值、扭曲认知的恐怖存在——“哀寂之主”的微小碎片虚影,正缓缓地、不可名状地蠕动着,将无尽的恐惧透过门缝投射出来。
凯伦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灵魂深处那个冰冷的、来自异世的意识(穿越人格)被这极致的“异常”和“恐怖”强行刺激、惊醒!
理性在这一刻崩坏瓦解,无边的、最原始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作响,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在内心深处发出无声的、绝望的尖叫:
(“那…那是什么东西?!幻觉?不…这种感觉…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回事?!”)
冰冷的战栗感顺着脊椎疯狂窜升,爬满全身。他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紧怀中熟睡的女儿,仿佛那是汹涌黑暗海啸中唯一能抓住的、小小的、温暖的浮木。
(恐怖...无法理解...不可名状的存在...) (必须隐藏...必须保护...绝不能被发现...) (这个世界,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危险和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