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塔顶层的震动像从地心钻出来的巨兽,每一次摇晃都带着碾碎骨头的力道。
林夏被晃得后背狠狠撞在金属面包架上,架身发出“吱呀”的哀鸣,分层架上的丹麦酥、可颂、蝴蝶酥哗啦啦砸下来,金黄的酥皮碎了他一头发,连带着罐子里的杏仁片也撒了满脸。他伸手死死攥住货架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掌心被金属架上的毛刺硌出细小红痕——这点疼根本算不了什么,他的视线越过混乱尖叫的人群,钉在大厅中央那个正疯狂膨胀的黑影上,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越收越紧。
那是局长,却早已不是他记忆里那个会笑着递菠萝包、袖口总沾着面包粉的中年男人。
噬味兽的黑色雾气彻底吞噬了局长的身躯,原本只到天花板的怪物此刻正像被注入了滚烫的岩浆,石灰色的鳞片从雾气里疯狂生长,每一片都带着锯齿状的边缘,反射着冷硬的光。原本的两只利爪分裂成四只,爪尖滴着暗紫色的黏液,落在米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瞬间腐蚀出一个个冒着白烟的小坑,坑底还残留着被溶解的味觉能量——那是刚才没来得及躲开的甜品师身上的,此刻那人正瘫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盯着虚空,像失去了灵魂。
最让人心头发寒的是怪物的头颅。局长的脸还嵌在噬味兽的颅骨中央,五官扭曲成痛苦的模样,原本温和的眼睛变成了两团血红色的漩涡,正“咕噜咕噜”地吸着空气里的什么。林夏甚至能看到,周围货架上的食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色彩与香气,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小心头顶!”
唐椒的喊声像被砂纸磨过,沙哑得厉害。林夏猛地回头,只见一块半人高的“手工面包区”金属招牌从天花板脱落,螺丝在半空转着圈,带着刺耳的“嘎吱”声砸向地面。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扑向右侧——那里,啵啵正蜷缩在打翻的蛋挞盒旁,毛茸茸的耳朵贴在背上,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恐惧,爪子死死勾着林夏早上给它的小饼干,连饼干碎了都没松开。
林夏把啵啵紧紧护在怀里,后背对着招牌落地的方向,预想中的剧痛却没传来。他抬头一看,是张叔叔用那把变形的调味勺挡住了招牌,老勺柄“咔嚓”一声断成两截,张叔叔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两步,脸色苍白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它在吸收城市的味觉!”凤凰精灵的声音尖锐得像被拉长的麦芽糖,它扑棱着金色的翅膀在半空盘旋,原本璀璨的羽毛掉了好几根,露出底下淡粉色的羽管,“你们快看那些吃的!它们在‘死’!”
林夏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呼吸骤然停滞。
左边的草莓蛋糕柜里,原本艳红的草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惨白,奶油像融化的石膏,连空气中甜得发腻的香气都在一点点消散,只剩下一股寡淡的面粉味;中间的咖啡吧台倒在地上,深褐色的意式浓缩流了一地,却没留下半点焦香,反而像滩浑浊的泥水,连苍蝇都绕着走;甚至连他刚才掉在地上的丹麦酥,也从金黄变成了灰扑扑的颜色,轻轻一碰就碎成了粉末,连酥皮该有的脆感都消失了——那是味觉被彻底抽离后,食物失去“灵魂”的模样。
“再这样下去,星海市会变成无味之城!”凤凰精灵的翅膀抖得厉害,金色的光点从羽毛上往下掉,“没有甜、没有咸、没有香……孩子们会忘记妈妈做的红烧肉是什么味道,老人们会忘记年轻时吃的第一块菠萝包有多软……所有靠味道记住的回忆,都会被它吸光!”
林夏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看向身边的伙伴们,每一个人都在拼命支撑,却又在噬味兽的力量面前显得那么渺小。
唐椒靠在墙角,右手臂上划了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把他最喜欢的红色外套染透了大半,却还在咬牙召唤辣椒形状的味觉能量——可这次的能量比之前弱了太多,橙红色的光团在他掌心晃了晃,刚飞出去就被噬味兽的黑雾吸走,唐椒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了血丝;小美蹲在地上,怀里护着一个受伤的老奶奶,老奶奶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绿豆糕,此刻却面无表情,像拿着块石头,小美一边帮老奶奶擦脸上的灰,一边偷偷抹眼泪,她的味觉契约道具“糖霜刷”掉在地上,刷毛都被踩扁了;张叔叔坐在地上,手里捏着断成两截的调味勺,眼神里满是悔恨,嘴里反复念叨着“当年我要是信他就好了……”
噬味兽的爪子再次重重拍向地面,整个食物塔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哐当”作响,碎片像雨点般落下,砸在货架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林夏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涌,怀里的啵啵吓得“呜呜”直叫,爪子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留下几个小小的爪印。
就在这时,林夏的指尖碰到了口袋里一个硬硬的东西——那是最后一块守护面包,是父亲临走前,在面包店的小烤箱前,手把手教他做的最后一款面包。
和之前用来战斗的、边缘带着锋利纹路的硬壳面包不同,这块面包的表面软乎乎的,烤得恰到好处的金黄表皮上,有一圈圈温柔的螺旋纹,那是父亲揉面时,手腕顺时针转动三十度留下的痕迹。他记得那天早上,阳光透过面包店的玻璃窗,落在父亲的手上,父亲的手有常年揉面留下的老茧,指关节上还贴着块创可贴(前一天揉面团时被刮板划到的),他笑着把刚出炉的面包递给林夏,说:“夏夏,你要记住,面包不是武器,是连接人心的桥。武器能打退敌人,可桥能让原本站在对岸的人,慢慢走到一起。”
那时候他不懂,为什么在噬味兽越来越猖狂的日子里,父亲还要教他做这样一块“没用”的面包——既不能挡住怪物的攻击,也不能释放强大的味觉能量。可此刻,看着噬味兽头颅里那张扭曲痛苦的局长的脸,看着周围失去色彩的食物,看着伙伴们受伤却还在坚持的模样,他突然懂了。
局长从来都不是坏人。
他记得第一次去味觉管理局,局长在办公室里吃菠萝包,碎屑掉了满桌,却笑着把最后一块递给林夏,说“星海市的味觉,以后要靠你们这些喜欢食物的年轻人守护”;他记得张叔叔醉酒后说过,局长的妻子阿玲阿姨,是三年前被失控的噬味兽夺走了所有味觉,连最喜欢的杏仁饼干都尝不出味道,最后抑郁而终;他更记得刚才局长冲向噬味兽时,嘴里反复喊着的“我要救阿玲”——他只是被痛苦和执念困住了,困在了“只有变得更强,才能挽回一切”的死胡同里。
“夏夏!快躲开!它要过来了!”
唐椒的喊声拉回了林夏的思绪。他抬头一看,噬味兽正迈着沉重的步伐朝这边走来,每一步都让地面震动一下,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像是把他当成了下一个要吞噬的目标。
林夏没有躲。
他慢慢站直身体,怀里的啵啵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决心,不再发抖,而是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林夏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块守护面包,面包的温度比体温低一点,还带着保温袋里残留的黄油香气——这是最后一点没被吸走的味道了。他低头,轻轻咬了一口。
柔软的面包在嘴里化开,淡淡的黄油香混着一丝蜂蜜的甜,顺着喉咙滑下去,像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身体里的寒意。这味道和父亲当年做的一模一样,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让他想起小时候,每次被同学欺负,父亲都会烤这样一块面包,放在他手里,说“吃点甜的,心里就不苦了”。
林夏抬起头,对着噬味兽巨大的头颅,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局长!对不起!”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沸水的冰块,瞬间让混乱的大厅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唐椒忘了召唤能量,小美忘了擦眼泪,连噬味兽挥到半空的爪子,都顿在了原地。
林夏的眼睛里泛着水光,却没有掉眼泪,他握紧手里的面包,声音清晰而坚定,一字一句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知道你很痛苦!阿玲阿姨不在了,你想救她,想让星海市再也没有噬味兽,想让所有人都能好好尝到食物的味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局长,你不能用错的方式去实现对的愿望啊!你看这些人,他们不是你的敌人,他们是和你一样,想守护味觉的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手里的守护面包突然发出了柔和的金色光芒。不是之前战斗时那种耀眼到刺眼的强光,而是像傍晚落在面包店窗台上的夕阳,温暖得让人想闭上眼睛。光芒从面包上飘起来,慢慢飞向噬味兽,在空中散开,形成了一张薄薄的、透明的光网,光网的每一根丝线,都带着面包的甜香。
当光网触碰到噬味兽的身体时,黑色的雾气突然剧烈波动起来,像被烫到的皮肤,疯狂地往回缩。噬味兽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原本血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紧接着,一个沙哑的、带着痛苦的声音,从噬味兽的头颅里传了出来:
“夏夏……”
是局长的声音!虽然还混杂着噬味兽的嘶吼,却能清晰地听出属于人类的意识。林夏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往前迈了一步,手里的面包还在发光:“局长!你能听到我说话对不对?你快醒醒!别被噬味兽控制了!”
“我……我错了……”局长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压抑的哭腔,“我以为……只要和它融合,只要变得更强……就能找到救阿玲的办法……就能保护大家……可我没想到……它在吸我的意识……吸所有人的味觉……我控制不住它了……夏夏……我好痛苦……”
“老陈!你没错!是我错了!”
张叔叔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他的声音哽咽着,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地上的饼干碎上:“当年阿玲走后,你说要研究噬味兽的弱点,我还怀疑你是想报复,跟你在办公室大吵了一架,还跟局里的人说你疯了……老陈,对不起!是我不该怀疑你,不该不相信你的初心,不该在你最难受的时候,还往你心上捅刀子!”
张叔叔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所有人的话匣子。唐椒的母亲从人群里挤出来,她的头发有些乱,手里还攥着一块皱巴巴的杏仁饼干——那是早上从家里带的,是阿玲以前最喜欢做的口味。她走到光网附近,声音轻轻的,却足够让所有人听到:“局长,我知道你想救阿玲。阿玲以前总来我家送饼干,说‘唐椒妈妈,你做的辣椒酱真好吃,等老陈不忙了,我带他来尝’……她要是还在,一定不希望你这样做。她总说,味觉是用来让人开心的,不是用来战斗的,她更不希望你为了她,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是啊局长!”小美也跟着喊,她擦了擦眼泪,把怀里的老奶奶扶起来,“我妈妈说,去年冬天食物塔停电,是你带着人来修电路,还给我们这些被困在里面的人煮姜茶,说‘天这么冷,喝点热的暖身子’!你是好人啊!”
“局长,对不起!之前我还在网上说你不作为,是我错了!”
“局长,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能把噬味兽赶出去!”
“局长,别放弃!阿玲阿姨也不希望你这样!”
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进来,有穿着围裙的甜品店老板,有提着购物袋的阿姨,有背着书包的学生,还有食物塔的保安大叔。每个人的声音里都带着真诚的歉意,带着对局长的理解,这些声音像一缕缕温暖的丝线,慢慢融入了林夏面包织成的光网里,让光网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厚实。
噬味兽的黑色雾气在光网里挣扎着,却再也无法向外扩散,反而开始一点点消退,露出底下局长原本的衣服边角。噬味兽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彻底停了下来,只有它的胸腔还在上下起伏,发出沉重的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
突然,噬味兽的身体表面出现了一道裂缝。
不是被攻击造成的、狰狞的裂缝,而是从内部向外裂开的,裂缝里透出温暖的金色光芒,比林夏面包的光还要柔和,还要明亮。紧接着,一个模糊的、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身影,从裂缝里慢慢飘了出来——那是一个女人的幻影,长发披肩,发尾还带着一点卷曲,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正是局长的妻子,阿玲。
林夏见过阿玲的照片,在局长办公室的抽屉里,一张泛黄的合影,阿玲穿着同样的白色连衣裙,靠在局长身边,手里拿着块菠萝包,笑得眼睛都弯了。
“老陈,”阿玲的声音像春风拂过湖面,轻轻的,却能穿透所有的嘈杂,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别再执着了。”
噬味兽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局长的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从雾气里传出来:“阿玲……阿玲!我好想你……我找了好多办法,我想救你……我想让你回来,想再跟你一起吃菠萝包……”
“我知道,”阿玲的幻影慢慢靠近噬味兽的头颅,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局长那张痛苦扭曲的脸,她的指尖穿过黑色的雾气,落在局长的眼角,像是在擦去他的眼泪,“可生离死别,从来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啊。我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不是担心你没人照顾,是担心你会因为我的离开,把自己困在过去里,再也走不出来。”
她的手指慢慢划过局长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老陈,你看,夏夏他们多好啊。他们在用正确的方式守护味觉,守护这座我们都喜欢的城市。你该放下了,别再让噬味兽控制你,别再让自己痛苦了。我们来世再见,好不好?到时候,我们还一起开家小小的面包店,就开在巷口,早上卖刚出炉的菠萝包,下午卖你喜欢的咸面包,好不好?”
“阿玲……”局长的哭声越来越大,像个迷路的孩子,再也忍不住,“我舍不得你……我真的舍不得你……没有你的日子,我连面包都尝不出味道……”
“我也舍不得你,”阿玲的笑容依旧温柔,眼里却泛起了水光,“但你得好好活着,替我看看这座城市。看看夏夏他们把味觉守护得有多好,看看大家开开心心地吃着甜食,笑着聊天的样子……这才是我想看到的,才是你该守护的东西,不是吗?”
说完这句话,阿玲的幻影慢慢变淡,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最后化作一缕金色的光,轻轻钻进了噬味兽的身体里。
就在那一瞬间,噬味兽的身体突然剧烈膨胀起来,黑色的雾气和金色的光芒在它体内疯狂交织,形成了一道刺眼的光团,然后“砰”的一声,炸开了。
漫天的灰粉飞舞起来,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甜雨,黑色的雾粉和金色的光粉混在一起,落在每个人的头发上、肩膀上、手心里。林夏下意识地把啵啵紧紧抱在怀里,用后背挡住灰粉,闭上眼睛等待着刺骨的寒意——他以为这些灰粉会像之前的黑雾一样,带着腐蚀性,会让他失去味觉。
可预想中的痛苦没有来。
反而有一点甜甜的东西落在了他的嘴角,像融化的蜂蜜,又像刚烤好的菠萝包表皮的焦糖,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林夏慢慢睁开眼睛,发现那些灰粉落在皮肤上,不仅不冷,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像父亲早上烤面包时,飘在厨房里的味道。他伸出手,接住一把灰粉,灰粉在他的掌心慢慢化开,留下一丝温暖的触感,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让人心里发软的感觉——那是放下执念后的轻松,是被原谅后的释然,是所有人的心意交织在一起的味道。
“这是……‘原谅’的味道!”凤凰精灵落在林夏的肩膀上,声音里满是惊讶,它用翅膀沾了点灰粉,轻轻舔了舔,眼睛瞬间亮了,“是局长原谅了自己,大家原谅了局长,连星海市的味觉,都在原谅这场误会!你看那些食物!”
林夏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心脏瞬间被填满了。
货架上的草莓蛋糕重新变得艳红,奶油上的草莓泛着新鲜的光泽,甜腻的香气再次弥漫在空气里;倒在地上的咖啡壶旁,深褐色的液体重新泛起了泡沫,焦香的味道飘得很远;甚至连之前碎成粉末的丹麦酥,都在灰粉的覆盖下,慢慢恢复了金黄的颜色,酥皮的脆感也回来了——味觉,正在一点点回归。
食物塔的震动彻底停了下来,阳光透过顶层的玻璃天窗照进来,落在满地的面包和甜品上,像撒了一层金粉,温暖而明亮。
林夏松了口气,抱着啵啵慢慢站起来,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看向周围,唐椒正被母亲拉着检查伤口,虽然疼得龇牙咧嘴,眼里却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小美在帮老奶奶捡掉在地上的绿豆糕,老奶奶终于恢复了表情,笑着说“这糕真甜”;张叔叔捡起地上断成两截的调味勺,轻轻擦去上面的灰粉,嘴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一切都在变好,就像父亲说的那样,用“面包”连接起来的心意,终究战胜了用“武器”对抗的冲突。
“小雅?”
林夏突然想起什么,心里“咯噔”一下,刚才混乱中,他记得小雅一直在用她的味觉契约道具“水果刀”帮大家挡攻击,可现在环顾四周,却没看到那个扎着马尾、总是笑着说“我来保护你们”的身影。
“小雅?你在哪里?”林夏抱着啵啵,开始在人群里寻找,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啵啵也跟着叫了两声,小脑袋四处张望,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晃动着,像是在帮他寻找。
“夏夏,你看那边!”张叔叔突然指着不远处的“水果挞专区”货架旁,声音有些凝重。
林夏顺着他指的方向跑过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绕过散落的蛋糕盒、打翻的果酱瓶,还有掉在地上的叉子,终于看到了小雅的身影——她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扎着马尾的橡皮筋断了,黑色的长发散落在沾满草莓酱的地面上,白色的连衣裙上沾了不少灰粉和血渍,右手还紧紧攥着那把银色的水果刀,刀身上原本明亮的光泽,此刻却彻底消失了,变得暗淡无光。
“小雅!”林夏蹲下来,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声音开始发颤,“小雅,你醒醒!别吓我!我们还要一起去吃巷口的糖水,还要一起做你喜欢的芒果班戟……你醒醒啊!”
没有回应。
林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小雅的脸颊,一片冰凉,没有丝毫温度。他又试探着把手指放在她的鼻子底下,屏住呼吸——没有感受到丝毫气息,连胸口的起伏都消失了。小雅的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易碎的瓷娃娃,再也不会笑着喊他“林夏哥”了。
“小雅……”林夏的声音哽咽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小雅的手背上,“你别睡……你不是说,要看着星海市的味觉永远不会消失吗?你不是说,要和我们一起守护这座城市吗?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啵啵从林夏怀里跳下来,趴在小雅的手边,用小脑袋轻轻蹭着她的手指,发出“呜呜”的呜咽声,毛茸茸的尾巴耷拉在地上,再也没有之前的活力。
周围的人也围了过来,唐椒和小美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悲伤。唐椒踉跄着走上前,蹲在林夏身边,伸出手想碰小雅,却又缩了回去,声音沙哑得厉害:“小雅……你别开玩笑了……快起来啊……”
小美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小雅姐……你还没吃我做的曲奇……你说过要帮我试味道的……”
阳光依旧明亮,空气里依旧弥漫着食物的甜香,可林夏的世界却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只剩下自己压抑的哭声,和怀里啵啵的呜咽声。他看着小雅手里紧紧攥着的水果刀,刀身上还留着之前帮他挡攻击时的划痕,突然想起早上出门时,小雅笑着接过他递的菠萝包,说“林夏哥,等我们打赢了,你再给我做一个好不好?要多加黄油的”。
那个约定,再也没办法实现了。
林夏把脸埋在小雅的手边,眼泪浸湿了她的袖口,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
小雅,真的……牺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