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通道的水泥楼梯早被震得满是裂纹，每跑一步都能听见“吱呀”的呻吟，像随时会断成两截。老郑手里的黑色炸弹盒泛着冷光，红色倒计时数字在昏暗里跳得刺眼——“00:26”“00:25”，引线顶端的火星明明灭灭，连空气都被烘得发燥，混着灰尘和汗水的味道，呛得人喉咙发紧。
林夏的手心全是汗，怀里的小雅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声音发颤却没躲：“林夏哥，我不怕，你别慌。”她肩膀上的小精灵也扇动着透明翅膀，淡金色的光落在林夏手背上，像一小团暖烘烘的棉花。
“我没慌。”林夏勉强笑了笑，目光却没离开老郑。他记得第一次在面包店见到老郑的样子：那天雨下得很大，老郑穿着洗得发白的保安制服，裤脚沾着泥，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十块钱，反复叮嘱“要最甜的菠萝包，我女儿爱吃”。后来才知道，他女儿念念有先天性味觉缺陷，好不容易能尝出一点甜味，就格外痴迷菠萝包的酥香。这样的人，怎么会愿意拖着所有人一起陪葬？
“老郑，再想想念念！”林夏往前挪了半步，声音放得极轻，怕惊飞了他眼里那点仅存的犹豫，“她还在等你带面包回家，你要是出事了，她怎么办？”
老郑的手猛地抖了一下，炸弹盒差点从手里滑出去。他低头盯着倒计时——“00:18”，眼泪砸在黑色塑料壳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能怎么办？”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哑得厉害，“局长把念念关在秘密基地，说只要我敢拆炸弹，或者放你们走，他就给念念注射‘无味剂’，让她永远尝不到甜味……我试过偷偷报警，可他在我手机里装了监听，我连求救都不敢！”
他突然抬起头，眼底满是绝望的红：“刚才局长被炸死的时候，我还以为能解脱，结果炸弹突然开始倒计时——他早就算好了，就算自己死，也要拉着我们垫背！我这辈子没做过坏事，就想让我女儿好好尝口甜的，怎么就这么难？”
“不难！”那个抱着布偶的女人突然挤过来，她叫李姐，之前为了儿子加入无味盟，此刻布偶的耳朵还沾着灰，却紧紧抱在怀里，“我儿子之前也被局长威胁，可我们不是照样救出来了吗？你别信他的话，他就是在骗你！只要我们出去，一定能找到念念，一定能拆了这个炸弹！”
“骗我？”老郑苦笑一声，指了指炸弹盒侧面的红色按钮，“这上面有定位器，只要离开食物塔范围，就会立刻爆炸。刚才我试着往门口走了两步，倒计时直接快进了十秒……我真的没办法了。”
话音刚落，通道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头顶的水泥板“轰隆”一声砸下一大块，正好落在老郑脚边，地面瞬间陷出一个坑，碎石溅得他裤脚全是灰。凤凰精灵尖叫着展开翅膀，金色的光罩勉强护住众人，却有几根羽毛被碎石砸断，飘落在林夏手背上，带着一丝凉意。
“没时间了！”凤凰精灵的声音都在发抖，“味觉源已经开始坍塌，通道最多还能撑三十秒！”
老郑的脸色彻底白了。他看着眼前的众人——林夏怀里的小雅还在对他笑，李姐怀里的布偶露着一只眼睛，陆阳手里的法棍还泛着微光，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敌意，只有担忧。他突然深吸一口气，双手猛地举起炸弹盒，朝着通道顶端的黑暗扔了出去！
“快躲开！”父亲一把将林夏按在身后，自己攥着铁棍挡在前面，铁棍上还沾着刚才推石头的灰。唐椒和陆阳也瞬间护住身边的人，小雅下意识地闭上眼，却还不忘把小精灵往怀里拢了拢。
就在炸弹即将落地的瞬间，林夏突然想起什么——保温袋里还装着一块刚揉好的面团！早上出门时，他特意多揉了一块，想等打赢后和大家一起烤“庆祝面包”，此刻面团还带着体温，裹在油纸里，软乎乎的。
“大家把情绪传给我！”林夏几乎是吼出来的，一边从怀里掏面团，一边扯掉油纸，“开心的、想念的、哪怕是后悔的……所有真实的情绪，都融进面包里！爸说过，纯粹的情绪能净化一切！”
苏晓第一个冲过来，她的手腕上还留着之前帮林夏烤面包时烫伤的浅疤，此刻指尖泛起粉色的光，轻轻覆在面团上：“这是我第一次恢复味觉的味道！那天你给我烤了个小菠萝包，我咬下去的时候，突然想起我妈在医院给我熬的南瓜粥，甜得能暖到胃里……我把这个感觉传给你！”
陆阳也挤过来，法棍的白光蹭在面团上，他的耳朵尖还红着，显然是想起了之前的事：“我第一次做可颂，揉面揉到胳膊酸，你陪我到半夜，最后烤出来的可颂虽然歪歪扭扭，却脆得掉渣。我拿着它跑回家，我妹抱着我的腿喊‘哥好厉害’，那个味道，我到现在都记得！”
唐椒忍着伤口的疼，橙红色的光慢慢渗进面团，他的声音有点闷，却很清楚：“我和我妈第一次一起做拉面，她的手被开水烫了个泡，却还笑着说‘阿椒，拉面要醒够时间才劲道’。最后那碗面，我加了两勺她做的辣椒油，辣得我眼泪直流，却还是吃了两大碗……这个温暖的味道，我传给你！”
张叔叔也伸出手，他的掌心还有常年握笔的茧，淡蓝色的光带着稳重：“我第一次带小雅去吃你家的面包，她拿着菠萝包舍不得咬，最后小口小口吃，酥皮掉了满桌，还说‘爸爸，这个比蛋糕还好吃’。我把对小雅的愧疚和爱，都放进面包里！”
连李姐和几个无味盟成员也围了过来。李姐的光带着奶香味：“这是我儿子第一次吃我做的草莓蛋糕，他把奶油抹在脸上，说‘妈妈是最好的蛋糕师’……”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的光带着咸香：“这是我奶奶给我煮的海鲜粥，她走之前说‘要好好吃饭’，我把想她的心情放进去……”
林夏能清晰地感受到，面团在掌心慢慢膨胀，原本苍白的面团渐渐染上一层金黄，像被阳光晒透的麦田。香气也越来越浓，不再是单一的麦香，而是混合了菠萝包的黄油甜、草莓蛋糕的果香、可颂的坚果脆，甚至还有拉面汤的豚骨醇厚，每一种味道都带着情绪的温度，暖得人心里发颤。
“就是现在！”林夏猛地将面团扔向空中，面团在空中瞬间成型，变成一个巴掌大的菠萝包，酥皮上还印着小小的笑脸，金色的光像涟漪一样扩散开来，正好裹住下落的炸弹盒。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通道的摇晃都仿佛变慢了。
下一秒，金色的光里传来“嗡”的一声轻响，炸弹盒的黑色外壳像冰雪遇到暖阳，慢慢融化成透明的光粒，最后完全消失。原地只剩下一个圆滚滚的小面包，表面还冒着热气，印着和之前一样的笑脸，散发着甜甜的“开心味”，连空气里的灰尘都仿佛被染甜了。
“这……这是‘情绪转化’！”父亲的眼睛都亮了，手里的铁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小面包，“我小时候听你爷爷说过，这种力量能把负面能量完全转化成正面情绪，只有真正接纳了自己所有情绪的人，才能做到！夏夏，你居然……”
林夏也愣了愣，看着手里残留的面包香，突然笑了：“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他看向身边的伙伴们，苏晓的粉色光还没完全褪去，陆阳的法棍还在闪，唐椒的额头上全是汗，却也在笑，“是大家的情绪帮了我。没有这些真实的开心和想念，面包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小面包慢慢落在地上，老郑几乎是踉跄着跑过去，双手捧着面包，像捧着稀世珍宝。他犹豫了很久，才轻轻咬了一口——甜香瞬间在嘴里炸开，不是那种齁人的甜，而是带着阳光和麦香的甜，像小时候外婆在院子里种的向日葵，暖得人鼻子发酸。
“我……我尝到了。”老郑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带着笑，“我尝到了念念第一次给我烤的面包味！她三岁的时候，偷偷拿我的面粉和糖，烤了个黑乎乎的小面团，却非要喂我吃，说‘爸爸，甜的’……那时候我还笑她，现在才知道，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包。”
“好了，先别说了！”凤凰精灵突然尖叫起来，它的翅膀已经失去了之前的光泽，金色的羽毛掉了一地，“通道要塌了！我们必须在十秒内出去！”
话音未落，头顶的水泥板又砸下一块，正好落在他们刚才站的地方，楼梯瞬间断了一截。大家再也不敢耽误，跟着父亲往出口跑。林夏抱着小雅，尽量把她护得高一点，避免被地上的碎石绊倒；苏晓扶着李姐，李姐怀里的布偶被紧紧抱着，生怕掉了；老郑攥着小面包，跑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怕落下谁。
“出口就在前面！”父亲指着前面那扇虚掩的铁门，铁门已经被外面的精灵撞开了一道缝，能看到外面的天光。
就在这时，凤凰精灵突然晃了晃，差点从空中掉下来。它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金色的翅膀慢慢收拢，声音也弱了下去：“我……我撑不住了。刚才用了太多能量，必须进入休眠期才能恢复……”
“凤凰精灵！”小雅急得快哭了，想伸手去接，却被林夏拦住——怕碰到它虚弱的身体。
凤凰精灵笑了笑，身体慢慢蜷缩成一团，最后变成了一颗金色的蛋，落在林夏的手心里。蛋的温度很暖，像刚出炉的小面包，表面还泛着淡淡的光，连掉落的羽毛都轻轻贴在蛋壳上，像是在守护它。
“等我醒过来……再和你们一起吃面包。”凤凰精灵的声音最后一次传来，带着一丝困倦，然后就彻底没了动静。
林夏小心翼翼地把金蛋揣进怀里，用衣服裹好，生怕碰碎了。“我们先出去，等安全了再想办法让它恢复。”他对大家说，声音坚定。
最后几米路，大家几乎是跑着冲出去的。刚踏出铁门，身后就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食物塔的顶层率先坍塌，水泥板和钢筋像雨点一样落下，扬起的灰尘遮天蔽日，连太阳都被挡住了。紧接着是第二层、第三层……不过几秒钟，那座曾经装满美食的高塔，就变成了一片废墟，只有几根扭曲的钢筋还立在那里，像在诉说之前的热闹。
大家都站在远处的小巷里，看着废墟，久久没说话。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空气里带着雨后的清新，混着废墟的尘土味，还有一丝残留的面包香。李姐怀里的布偶被风吹得晃了晃，陆阳的法棍也终于暗了下去，唐椒靠在墙上，终于忍不住疼得龇牙咧嘴。
“终于……安全了。”苏晓长出一口气，伸手抹了把脸上的灰，却不小心蹭成了小花猫，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老郑也笑了，手里还攥着那块小面包，他咬了一口，递给身边的李姐：“你也尝尝，真的很甜。等找到念念，我要给她烤好多好多这样的面包。”
李姐接过面包，小口咬着，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是开心的：“等找到我儿子，我要给他做草莓蛋糕，放满他喜欢的草莓。”
就在这时，啵啵突然从林夏的怀里跳出来，飞到他的肩膀上，毛茸茸的耳朵瞬间竖得笔直，小鼻子不停嗅着空气，眼神里满是不安。它突然朝着清溪镇的方向尖叫起来，翅膀耷拉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啵啵怎么了？”小雅连忙把它抱进怀里，轻轻摸了摸它的头。
啵啵却挣脱开来，指着远处的天空，那里飘着一股淡淡的灰粉，像薄雾一样，正慢慢朝着星海市的方向扩散。灰粉的颜色很淡，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冷意，和之前噬味兽的灰粉不一样，却更让人不安。
“那是什么？”陆阳皱起眉头，伸手想去碰飘过来的一点灰粉，却被父亲拦住了。
“别碰！”父亲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这灰粉里带着‘无味能量’，碰到会暂时失去味觉！”
啵啵的声音更急了，它扑在林夏的胸口，小爪子抓着他的衣服，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是爷爷的方向！我能感觉到爷爷的味觉……消失了！清溪镇的味觉源，好像也出问题了！”
林夏的心脏猛地一沉。爷爷是星海市最老的味觉守护者，住在清溪镇的老房子里，那里有一座小型味觉源，一直由爷爷守护着。之前噬味兽出现的时候，爷爷还特意打电话提醒他“要小心负面能量”，怎么会突然失去味觉？
“爷爷……”林夏摸了摸怀里的金蛋，蛋的温度还在，却让他更担心了，“我们必须去清溪镇！要是爷爷出事了，清溪镇的味觉源也会有危险，到时候星海市的味觉也会受影响！”
父亲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展开递给大家：“清溪镇离这里有二十公里，现在食物塔塌了，公交和地铁都停了，我们只能走路过去。老郑，你知道局长的秘密基地在哪里吗？找到念念，我们才能放心去救你爷爷。”
老郑愣了愣，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这是局长之前不小心掉的，上面好像有个地址……我之前不敢看，现在应该能用上了！”
大家围过去，纸条上的地址写着“西郊废弃工厂”，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念念关押处”。苏晓立刻兴奋起来：“我们先去西郊救念念，再去清溪镇找爷爷！这样既不耽误，也能让老郑放心！”
老郑感激地看着大家，眼眶又红了：“谢谢你们……我之前做了那么多错事，你们还愿意帮我。”
“别说这些了。”林夏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我们现在是伙伴，伙伴之间本来就该互相帮忙。而且，你做的‘开心面包’也很好吃，等救了念念，我教你烤更正宗的菠萝包。”
老郑用力点头，把纸条小心翼翼地收好，手里的小面包也舍不得再吃，放进了口袋里，像揣着宝贝。
一行人朝着西郊的方向走去。阳光慢慢穿透灰尘，照在他们身上，暖烘烘的。小雅怀里的小精灵扇动着翅膀，时不时发出小小的光芒，照亮前面的路；李姐抱着布偶，脚步也轻快了不少；陆阳和唐椒走在最后，还在讨论着下次要一起烤什么面包。
林夏走在中间，怀里揣着金色的蛋，手里握着父亲递给他的地图，心里虽然担心爷爷，却也充满了希望。他知道，只要大家在一起，只要还能烤出带着情绪的面包，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只是，清溪镇的灰粉到底是什么？爷爷为什么会突然失去味觉？局长的秘密基地里，除了念念，还有没有其他被关押的人？这些问题，只有等到了西郊，等到了清溪镇，才能慢慢解开。
风轻轻吹过，带着远处麦田的麦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面包甜香。林夏抬头看向天空，阳光正好，他仿佛能看到爷爷在清溪镇的老房子里，正等着他带面包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