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苑小区距离古城很近，即便沈沐歌骑得不快，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到了家。洗过了澡，光着屁股从卫生间里出来，手里拿着毛巾使劲的擦着头发。头发太长，洗过之后湿漉漉的披在身上很难受，家里又没有个吹风机——以前她留的是个寸头儿，用不着吹风机。前妻留下的那个，搁置十来年了，之前拿出来试了一下，已经坏了。
看了看时间，沈沐歌估摸着周正应该到家了，拿起手机，一没看到未接电话，二没看到微信信息。有点儿担心周正，毕竟他是喝了酒回的家。
于是，沈沐歌打了个电话过去。
过了一会儿，电话接通了。
“喂，林泉。”竟然是杨诗画的声音。
沈沐歌心里咯噔了一下，短暂地懵逼之后，赶紧粗着嗓子回道：“啊，嫂子，周正到家了吧？”
“到家了，洗澡呢。你声音咋了？”
“咳，哑了。那行，到家了就好，挂了哈。”
“好。”
挂掉电话，沈沐歌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看了看通话记录，暗叫万幸。万幸自己用的是老号儿打过去的。不然啊，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也不知道周正有没有存着自己的新号儿。
如果存了，备注的名字又是什么？
又感受到背上湿漉漉的头发，沈沐歌决定买个吹风机。跪在床上，然后用手肘撑着身子，撅着屁股趴着——头发没干，不好挨在床上，只能这样晾着。
先打开拼多多，搜索吹风机，捡了个打折力度和价格都很诱人的商品，直接下单。又想起淘宝红包还没领，便又打开淘宝，领了红包之后，却想不起来该买个啥，因为红包频道里能买的东西实在是有限。要么太贵，要么没用，要么就是又贵又没用。
对了，三轮车的轮胎有点儿老化了，刹车的时候容易打滑，瞅瞅看有没有便宜的轮胎。或者，买个二手的？对，二手的便宜。
于是，沈沐歌打算在搜索框输入“二手轮胎”四个字。刚输入“二手”俩字，淘宝搜索框出现下拉框，诸如“二手手机”、“二手电脑”之类。沈沐歌随意的瞅了一眼，然后就愣住了。
“二手胖次”是个什么鬼？！
鬼使神差的，就点开搜索了一下。
随后，像是打开了新世界。
感觉好像是发现了新的商机……
要不……
算了算了，太……太不合适了。
不知道为啥，沈沐歌竟然下意识的想到了周杨，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挣这份钱，周杨知道了肯定会特别生气。
又想起了额头上的那一吻……
这样很危险！
今天亲了额头，明天他就敢亲嘴儿，后天他就敢动手动脚，大后天他就敢把自己推倒……被男人推倒，会是什么感觉呢？第一次，应该会很疼吧……
脸上火辣辣的烫。
身上也开始烫。
沈沐歌一头栽在床上，发出一声怪腔怪调的哼声。
妈的妈的妈的！
想什么呐！
简直是疯了！
忽然来了微信。
沈沐歌看了一眼，是周杨发来的。
“睡了吗？”
沈沐歌抿了抿嘴唇，犹豫着要不要回复。要不，假装睡着了？可最终，她还是回了俩字：“没呢。”
“想你了。”
想我？
想哪了？
嘁！
小混蛋，这个时候八成正躺在床上一边假装正经的发信息一边亢奋的“拔萝卜”呢。叔叔我可是过来人，回想青春期的年纪……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早点睡吧。”沈沐歌回道。
周杨很快发来信息。“视频不？想看看你。”
视频？不穿衣服的那种吧？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呢，你爹当年就常跟女网友干这种事儿。有一回，还被你叔叔我撞了个正着。差点儿没把我给笑死。
沈沐歌撇嘴，回了一个鄙视的表情。
“好不？”
“要睡了，明天早起。”
“好吧，那晚安。”
看着往来信息的聊天框，沈沐歌脸上挂着微笑，片刻，又忽然叹气。
不知道李海涛有没有撞见周正。
唉。
周杨要是知道了真相，肯定会崩溃吧？这种情况带给当事人的冲击力，应该不亚于忽然发现新婚妻子比自己还大……当然，如果新郎比较“博爱”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担心了一晚上。
直到次日中午在古城里遇到了李海涛。这个憨厚的大男孩儿，热情的拿出新进的老冰棍儿请沈沐歌吃。
接过老冰棍儿，沈沐歌试探着问李海涛：“海涛啊，昨天咋没来找我啊？”
“昨天临时有事儿走得早。”李海涛憨厚的笑着，“那会儿在东城门，懒得往这跑，就没跟你说。”
“呵……”沈沐歌展颜而笑，“这样啊，我说呢，那咋不打个电话呢？”
“我没你电话。”
“呃……是哦，我告诉你，你记一下，有事儿好联系。”
“嗯。”李海涛跟沈沐歌相互记下手机号，又问沈沐歌道：“你生意咋样？”
“一般，你呐？”
“不好。”李海涛说道：“这几天不太热，卖雪糕的也多。我想着要不要改行去卖那种充气的氢气球，生意好像还不错。”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会儿，李海涛要走，沈沐歌说道：“等会儿，还没吃午饭吧？我给你摊张煎饼吧。”
“不用了。”
“冰棍儿不给你钱了，拿煎饼换。”沈沐歌笑道。
李海涛跟着笑，“那你可就亏了。”
“哈哈。”
“你中午咋吃啊？”
“再说吧，不是太饿。”沈沐歌说道：“早上吃撑了。”说着，好似证明一般，打了个嗝儿。
“天气预报说明天可能又要下雨了。”李海涛说。
“啊？真的假的？可别下，下雨又不能出摊儿了。”沈沐歌苦着脸抱怨，“这段时间雨也太多了。”
“夏天嘛，就这样。”
“是啊，雨水大。冬天也不好啊，天冷，出来的人少……煎饼好喽，拿着。”
“谢谢。”
“客气啥。”沈沐歌说道：“吃完了再走吧。”
一张煎饼也不大，李海涛却吃的很慢，好像生怕很快吃完了似的。一边吃，还一边跟沈沐歌聊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比如做啥生意的挣钱了，比如哪里哪里人也不少，适合摆摊儿之类。
周杨过来的时候，李海涛刚把煎饼吃完，正准备离开。
沈沐歌看到周杨，愣了一下，“呀，周杨，你咋来了？”
周杨笑着停下山地车，说：“来看看你。”说着，取下了车把上挂着的热腾腾的肉夹馍。又看向李海涛，说道：“不知道你在这儿，没你的份哈。”
李海涛笑道：“我刚吃了张煎饼。”
沈沐歌接过周杨递来的肉夹馍，说道：“这么大一份儿，海涛，咱俩一人一半儿吧。”
“不用不用。”李海涛忙推脱：“你吃吧。这东西一掰就烂了。”
“行吧。”沈沐歌没有再客气。
周杨看看李海涛，又看看沈沐歌，眉头微微皱起。
海涛？
叫的这么亲热的？
周杨心里很不痛快，上前一步，挨着沈沐歌站着，然后抬手搂住了沈沐歌的肩膀。“知道你爱吃辣，特别给你多加了辣椒的。”
沈沐歌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肩膀上周扬的手，想要避开，又担心那样会抹了周杨的脸面。
“海涛，生意咋样？”周杨问。
“凑合吧。”李海涛说道：“比闲着强点儿。”
“凑合就行，我爸说，最近几年估计都够呛，有口饭吃就行，可不能瞎折腾。”周杨说着，啃一口手里的肉夹馍。虽然一只手拿着不方便，却也坚决不肯放开了沈沐歌的肩膀。
沈沐歌瞥一眼周杨的神色，顿时明白了。
这小子，是吃醋了吗？
宣示主权呢？
嘁。
幼稚。
懒得管你。
先吃饭。
还别说，不知道是哪家的肉夹馍，味道还挺好。
李海涛推着自行车跟周杨聊了几句之后，说去别处转转，便骑上自行车走了。
沈沐歌看一眼走远的李海涛，说道：“还不撒开？”
“不撒开。”带着几许调笑的口吻说罢，周杨又不悦道：“你叫他海涛，叫我周杨。”
“你不叫周杨啊？”沈沐歌嘴里塞满了食物，又面朝着周杨说话，一开口，喷出了点儿馍渣子，直接落到了周杨的脸上。 “呃，抱歉。”
周杨却并不在意，抬手擦了擦脸，说道：“你不觉得连名带姓的称呼自己男朋友，很不合适吗？”
“谁男朋友？”
“你！”
“我可不是你男朋友啊。”
“你是我女朋友。”周杨说：“亲都亲了，你还不承认了？”
沈沐歌顿时尴尬极了，左右看看，低声道：“你嚷嚷啥啊，不会小点儿声！”
“怕什么？亲我自己女朋友又不犯法。”
“你……”刚好有路人经过，沈沐歌赶紧收了声。
“反正啊，你连名带姓的叫我，感觉很生分。”周杨说道。
沈沐歌忍不住乐。
回想当年，自己的前妻也是一直连名带姓的称呼自己。
“没办法，谁让你爹给你取了单字名。”沈沐歌好笑的说道：“总不能喊你‘杨’吧？”
“你可以叫我杨杨。”
“不觉得叠字名很幼稚吗？”沈沐歌打趣道：“成熟的人，不会喜欢被这样称呼的。”
“呃，那你就喊我‘老公’好了。”周杨脸色微红的说道。
“老公？你……”
“哎。”
“哎个屁，滚滚滚滚滚。”沈沐歌笑着推开周杨，“贱兮兮的，跟你爹一样。”
周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啊？我爹？”
“咳……上梁不正下梁歪。所以，你这么贱兮兮的，你爹肯定也是。”发现说错话的沈沐歌强行圆话，又张开嘴哈气，转移话题。“哎呀，这辣椒还挺辣。”
周杨也没想太多，回头从书包的茶杯袋里拿出来自己的保温杯，拧开了递给沈沐歌。“喝口水缓缓。”
沈沐歌也没在意是周杨的杯子，直接灌了一口水，这才假装缓过来了，喘气道：“呼，还好。”心里却在提醒自己：以后说话必须得小心点儿！
周杨接过沈沐歌递回来的保温杯，在沈沐歌喝水的地方喝了一口水，感觉这白开水的口感极好。笑一声，问：“媳妇，今天生意咋样？”
“还行。”沈沐歌回罢，才意识到周杨对自己的称呼不对。翻了翻白眼，有些哭笑不得，“别乱叫。你再这样，我就……”
周杨打断了沈沐歌的话，说道：“我看天气预报了，说是明天要下雨。”
“不一定能下吧？”
“最好下。”
“乌鸦嘴，下雨我咋挣钱？”
“歇一天不碍事的。”周杨说道：“要是下雨了，明天中午我去你家找你啊。”
“别来，明天有事儿。”沈沐歌直接拒绝，然后撒了个小谎。
“啥事儿？”
“私事。”
“我爸给我微信转了零花钱，明天请你吃大餐啊。”周杨笑道。
“嘁，还大餐？”沈沐歌吃完了肉夹馍，洗了洗手，说道：“这财大气粗的劲儿。”说罢，忽然想到一件事。微信？她看向周杨。“我不是把你微信拉黑了吗？你昨天怎么给我发的信息？”
周杨抿嘴笑笑，说道：“没有吧？你记错了。”
沈沐歌耷拉着眉眼，问：“你碰我手机了？”
“麻辣小龙虾，吃不吃？”周杨说罢，又快速的继续说着：“雪苑路上那家铁锅炖也不错，还有家牛肋条，也还行。就是大中午的去吃，不合适。”
沈沐歌猜测，应该是周杨在自己身边忙活的时候，趁自己不注意拿到了自己的手机。她板着脸，冷声说道：“偷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不是偷，我……你放在车座子上忘记了，我就……咋能说是偷呢。”周杨很委屈。“我保证，下次绝对不动你手机了。”
沈沐歌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开，她狐疑道：“我有手势密码，你咋解开的？”
“呃……我就胡乱试了两个。”周杨说道：“很多手势密码，不是M就是Z。”
“……”
“以后再敢动我手机，我肯定不搭理你了！”沈沐歌威胁道。
“好好好，我发誓。”周杨忙不迭的说道。
沈沐歌这才稍稍放了心。
她倒是不在乎自己的手机被朋友或是晚辈翻看，包括枕边人。以前结婚那会儿，在家里，自己的手机从来都是随便一丢，前妻爱看不看，反正也没啥见不得人的。
不过，今非昔比。
现在啊，自己的手机里，藏着很大的秘密。
不能让任何人碰！
包括周杨。
不管周杨是翻看了电话簿还是相册，甚至是万一自己没有切换微信，他都会发现自己的秘密。
看他现在的表现，应该是什么也没发现。
真是万幸。
周杨忽然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沈沐歌。
沈沐歌狐疑的看他。
“我知道，就算是男女朋友，也不该乱翻手机。”周杨说道：“不过你可以随时翻看我的，君子坦荡荡。”
这话……
听着为啥有点儿刺耳呢？
是在指责我手机里有啥见不得人的信息吗？
还君子坦荡荡？
跟你爹一样，那么喜欢拽文的？
沈沐歌不悦道：“起开！”她实在是有些不高兴，而且……必须得给周杨使点儿性子才行，不然啊，让他以为自己好脾气，欺负惯了，以后结了婚，还不要上天……
结婚……
结个屁啊结！
都被这小混蛋给气懵了！
沈沐歌的脸色因为羞耻感而更加的难看了。
周杨为难的拿着手机，苦着脸说道：“我错了。”
沈沐歌走到一旁，马扎上坐下来，默默的抽烟。
她在想，是不是该明确的拒绝周杨？
再这样下去……
万一生米煮成熟饭……
啊呸！
这脑子！
咋总是胡思乱想呢？
沈沐歌抬手拍了拍脑门儿。
周杨忽然在沈沐歌面前蹲下，强行握着她的双手。“沐歌，别生气了。我真的错了。”
看着周杨满脸真诚歉意的模样，沈沐歌又心软了。或者，她本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心虚、恼羞，而成了怒。犹豫了一下，说道：“唉，不早了，回去上课吧。”
“那……放了学我来找你啊？”周杨小心的问。
沈沐歌皱着眉，看似认真考虑，其实心里乱糟糟的。她看得出来，就算是自己严词拒绝，周杨也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准还会影响他学习，毁了他一生……“行……行吧。”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周杨笑了。
“再说吧，赶紧走吧。路上慢点儿，别骑那么快。”看着周杨干净的喜悦的笑容，沈沐歌也忍不住笑了，又板起脸，教育孩子一般威胁道：“学不好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周杨笑着说道：“肯定好好学。”说罢，又抿了抿嘴唇，说：“亲一口。”
“不！”沈沐歌严词拒绝。
“好吧。”周杨失望的起身，就在站起来一半儿的时候，忽然身子前倾，在沈沐歌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快速站直了身子，走向自己的山地车，假装没事儿人一样说道：“我走啦，放学了再来看你。”
“小混蛋！”沈沐歌低声骂了一句，见周杨一边推车前行一边回头看着自己，气道：“瞅啥呢！看着点儿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