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还剩点儿菜，随便捯饬一下，也能做俩菜。
不过……
有点儿少，也没有周杨爱吃的。
孩子难得来家里吃顿饭，不能瞎糊弄。
外面的雨下的也不大，要不，干脆出去买点儿吧。
倒也不是要特意为周杨准备什么好菜，毕竟跟他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更没有任何不纯洁的企图，主要是平时也没空买菜，正好趁着今天得空，便多备一些。
很合情合理的行为。
打定了主意，沈沐歌打开衣柜，准备穿衣服。看着衣柜呆了一会儿，视线落在了从未穿过的裙子上。这裙子买得可不便宜，不穿的话，很浪费唉。
虽然短了些……
其实也很正常，不算特别的短。
比那种裤兜儿比裤腿长的短裤可是长太多了。
领口也不算很低。
如今这年代，露一点儿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主要是不穿就浪费了。
对，就是这样。
勤俭节约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浪费可耻！
嗯……
穿哪一条呢？
这条吧。
白色的，看起来清纯一些。
把裙子换上，再穿上一双半高跟的透明的水晶小凉鞋，穿衣镜前转了一圈儿，看起来像是个学习不好的大学生——清纯、开朗、美丽、大方，又很好上的样子……
沈沐歌与周正的年纪相仿，审美显然也是类似的。在她看来，周正选衣服的眼光，非常好。这一身打扮，妥妥的纯欲风，绝对能让一个成年人不自觉的回想起“初硬”时的青春记忆。
又对着镜子照了照，抓起头发，沈沐歌皱着眉头，琢磨着是把头发扎起来好看呢？还是就这么披散着？是扎个活力十足的高马尾呢？还是扎个邪恶满满的双马尾呢？或者去一趟理发店“找胡德禄弄个时兴的发型”？
看看时间，也来不及了呀。
干脆就先这样吧。
时间不早，没工夫耽误了。
于是，沈沐歌赶紧拿起雨披，骑上小鸟电动车匆匆出门。菜市场里转了一圈儿，很快就把需要买的东西买齐了。回到家，先把菌菇和鸡肉文火慢炖，再掐着点儿炒个皮肚儿，弄个麻婆豆腐，然后把专门跑到文庙路上买的“郭家酱牛肉”切成片儿凉拌一下。最后再简单炒一个韭菜鸡蛋，就完事儿了。
四菜一汤，很丰盛了。
等周杨到家，最后一道菜刚好快要出锅。
“把门带上。你先坐会儿，快好了。”沈沐歌打开进户门，放周杨进来，又赶紧回了厨房里炒菜。匆忙间，并未注意到周杨提着的小纸袋儿。
周杨先把纸袋儿放在餐桌上，然后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沈沐歌的背影，脸上带着笑。
还是第一次看到沈沐歌穿裙子。
洁白的裙子，像她一样，没有半点瑕疵。
忽然想到了一句话：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再打量沈沐歌的完美身材，周杨又脑补了一句：还上得床……
少儿不宜的画面随即在脑海中浮现。
周杨害怕自己乱来，紧急收回了飞扬的思绪。再看向厨房里的案子上摆着的做好的菜，竟是愣了。“咦？”皮肚儿和麻婆豆腐，是自己的最爱。凉拌的酱牛肉，闻一下就知道是“郭家”的。还有砂锅里飘出来的菌菇鸡肉汤的香味儿，炒锅里即将出锅的韭菜鸡蛋……
都是自己爱吃的菜。
从来没有跟沐歌说过。
她肯定不会知道。
但她还是做了这些菜，说明了什么？
忽然冒出来一股神奇的宿命感，竟然让周杨莫名感动。
他相信，自己一定是找到了生命中的那个女孩儿，那个注定了要一生相守的女孩儿。他很想上前两步，紧紧的抱住沈沐歌，然后贴着她的耳朵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但是，还是算了吧。那样的话，怕自己会把持不住。
并不是担心沈沐歌的防狼喷雾。
周杨认为：只有“玩物”，才可以被肆意的调戏。真正的爱一个人，就是要尊重她。
——这是他妈杨诗画告诉他的。
在杨诗画看来，儿子会不会社交，懂不懂得人情世故，都无所谓。只要学会了尊重别人，一切问题便都不会成为问题。哪怕他和他爹一样，是个花心大萝卜，只要懂得尊重，那就还不至于无药可救——在杨诗画看来，周正近乎无药可救。
“别傻愣着。”沈沐歌没有回头就猜到了周杨杵在厨房门口，“把菜端过去。”
“好。”周杨答应了一声。
不大会儿的工夫，沈沐歌炒好了韭菜鸡蛋，端到了餐厅里。
“咦？”沈沐歌看到了桌上的纸袋儿，“这啥？”
“送你的，打开看看。”周杨说道。
“又乱花钱。”沈沐歌斥责一句，拿起纸袋，从里面取出来一个小盒子，看了看纸盒，沈沐歌的眉头皱了起来，问：“你买的？”
“是啊，你的手机不是有毛病了嘛。”
沈沐歌又把纸盒装进了纸袋，放到周杨面前，冷声说道：“拿去退了。”
“不喜欢吗？”周杨慌了，见沈沐歌的脸色不太好看，赶紧说道：“本来想给你买最新款的……有点儿贵。你要是不喜欢，我……我可以跟我爸预支点儿零花钱，给你换一部新款的。”
沈沐歌面如沉水的点上一支烟，视线停留在装着手机的纸袋儿上。沉吟片刻，想跟周杨说：“只有舔狗，才会‘倾家荡产’的伺候女人。”可转念一想，觉得“舔狗”一词，可能会伤了周杨的心。而且，周杨也是出于好心，不能给脸不要脸的发脾气，于是，沈沐歌缓和了一下脸色，说道：“我的手机还能用，你别乱花钱了。”
“没事儿的，我现在每天不是学习就是陪着你摆摊儿，还戒烟了，省下来不少零花钱。”周杨以为安抚好了沈沐歌，心情立刻缓和了一些，又笑着说道：“你的手机太旧了，卡的不行，清晰度也不够，该换了。”
“我又不玩游戏，只刷视频，卡一会儿无所谓。清晰度啥的，没感觉。”这倒是实话，沈沐歌对手机的最大依赖，就是短视频和小视频，没感觉卡，清晰度也很满意。说罢，把筷子递给周杨，又道：“吃饭吧，等会儿凉了。”
周杨不是第一次在沈沐歌家里吃饭了，这一次，相对上一次要轻松许多。每样菜都尝了一遍，然后畅想起了美好未来。“要是娶了你，就可以每天都能吃到这些……真好。”
沈沐歌夹一口菜，吸一口烟，给了周杨一个白眼。“拿我当保姆啊？”
“没有没有，就是……就是……”
“吃你的吧。”
沈沐歌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一听啤酒，自顾自的喝一口。又看了看那纸袋儿，叮嘱道：“手机退了，听到没有？”
“好吧，你不喜欢就退了。那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最新款有鼠尾草绿色的，薰衣草紫色……”
“说了，我的手机还能用，不用买。”沈沐歌打断了周杨的话，语气生硬的说道：“你要是再乱花钱，以后别来找我了。真要是有钱烧得慌，给你爸妈买礼物吧。”
周杨脸上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下，看着沈沐歌的愠怒之色，忽然想起了老爸周正说过的话。他记得有一回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人闲聊。老妈跟老爸说：“你跟林泉开那么过分的玩笑，有点儿欺负老实人了。”当时，周杨十分认同老妈的话。直到老爸作出解释。“必须过分一些，不然所有的善意，都会有同情的嫌疑。一个有自尊的人，不会喜欢被同情。”周杨觉得老爸说得非常有道理，即便在他看来林叔跟老爸一样脸皮厚又没下限——这样的人，一般不会有特别强烈的自尊心。
此时此刻，周杨终于明白沈沐歌不是嫌弃手机的款式不够新，而是不想被同情。
所以，应该像老爸对待林叔一样，跟沈沐歌开个过分的玩笑……
可玩笑这东西，过分多少，很有讲究。
万一开不好，弄巧成拙……
思来想去，周杨决定稳妥一些，假装尴尬的说道：“抱歉啊，刚才骗了你。其实，这手机不是我买的。是别人送我妈的。我妈用不着，就闲置了。我也是借花献佛，毕竟放久了也会放坏掉，不如拿来给你用。”
沈沐歌耷拉着眼皮，满脸尽是怀疑。
周杨直接无视，一边故作淡定的吃菜，一边看似随意的说道：“放着也是放着，你就留着用吧。以后我空着手来你家吃饭，也就没有心理负担了。不然啊，总感觉占了你好大的便宜。”
沈沐歌看了看桌上的菜，想起今天确实花了不少。
不过……
这手机可不便宜，即便是老款。
“拉倒吧，真抵饭钱，我得管你多少顿啊。”
“那就当是长期饭票吧。”周杨笑着，用筷子划拉了一下桌上的菜，说道：“算算还挺实惠，每天要是都这样的标准，估计也吃不了几顿，饭票就该花完了。”
沈沐歌气道：“想屁吃呢你？每天这标准？我可伺候不起。”
“稍微差点儿也不要紧。”周杨说着，把新手机取出来，冲着沈沐歌伸手，“旧手机，拿来，我帮你把卡换上。”
“不用！”沈沐歌仍然坚持，并且仍旧很抵触。
她拒绝的原因，并非如周杨所推测的“不喜欢被同情”，而是“不想被包养”。收受男人的礼物，尤其是贵重礼物，会让她有种很“卑贱”的感觉。像她这般年纪的男人，很多都有这种心态。
周杨见状，只得把手机放回纸袋，然后从桌上拿下来，放在角落——一个不太容易想起来的地方。说道：“先吃饭吧。这个菌菇汤味道真不错唉，厨艺这么好，有没有考虑开个小饭馆啊。”
沈沐歌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回道：“暂时不考虑。”
因为没有本钱。
现如今，房租高涨，再小的饭馆儿，杂七杂八的算下来，怎么着也得好几万。好几万，对于很多人而言，算不得大钱，可对于“穷困潦倒”的沈沐歌而言，已经算是巨款了。
“这麻婆豆腐，真是正宗。”周杨笑道：“我妈做的就不行，做了好几次，每次都因为没人吃，倒进了垃圾桶。”
这事儿是真的。
沈沐歌回想杨诗画的厨艺，还有她做的麻婆豆腐，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忽然一怔。她想起来，之前制定好的要跟杨诗画“亲近”一下的计划，好像被自己给忘掉了。
这脑子……
真是年纪大了，忘性大。
算了，以后再说吧。
沈沐歌呼出一口气，说道：“这道菜其实也简单，主要在酱料……”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看样子是下不大，却又不肯停下来。
吃过了饭，周杨捂着肚子打嗝儿，“哎呀吃撑了，不行，得出去遛遛弯儿，消消食吧。”
“下着呢。”
“不是有雨伞吗？”周杨坚持要出去散步。因为他想起了一句古语：“饱暖思淫欲”。吃饱喝足了，万一又心生邪念咋办？出去透透气，吹吹风，是个很好的缓解冲动的办法。
“那……行吧。正好去拿快递。”
这一次，俩人各自撑了一把伞。出了小区往南，顺着紫荆路走到清水河边，然后顺着河岸线再往北。这样的下雨天，河岸边很是清净，细雨微风，让人感觉一阵舒畅。
周杨跟沈沐歌聊了几句补习班里的趣事，发现沈沐歌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忽然想起来，有段时间没见过林叔了。也是奇怪，我最近常去你们小区，一回也没碰见过他……”周杨发现，自己跟沈沐歌的生活交集很少，能聊的话题也不多。林叔，便是为数不多的话题中的一个。
沈沐歌笑了笑，想到周正跟李素兰的吹嘘，说道：“可能搬走了吧。”
“没听我爸说啊，回头问问看。”周杨叹一口气，道：“我记得，每次遇到林叔，他都会跟我说些大道理。哈哈，以前啊，总感觉他很烦人。现在想想……他是真的关心我。”
沈沐歌皱了皱眉，问：“每次都……不至于是‘每次’吧？”
“是啊，每次。”周杨笑道：“好为人师。”
有吗？
没有吧？
就算是有那么一点儿，也不能是“每次”吧？
肯定是夸张了！
有话题就说，没话题就闭嘴，有必要胡诌吗？
沈沐歌很不爽，于是决定聊点儿周杨不喜欢的。“你们补习班会考试吗？”
“呃，偶尔会。”
“成绩咋样？”沈沐歌说道：“不会没什么进步吧？”
周杨顿时有些尴尬，正待说话，又听沈沐歌说道：“如果你想要撒谎，那就闭嘴。”听到这话，周杨更加尴尬了。他犹豫了一下，老实承认道：“还退步了一点儿。”
“因为你有空就去找我，没空学习了。”沈沐歌的心情有些沉重。“估计上课的时候也会走神儿吧？”
周杨预感不妙，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竟然躺着一个人。
是一个滑倒的老人。
沈沐歌也看到了，皱了皱眉，与周杨一起驻足。
这种情况，离近了都有风险。
而河边的路，就这么宽。
想避开就只能走回头路了。
“走另一边吧。”沈沐歌谨慎的说道：“别被讹了。”
虽然要绕远一些，但安全最重要。
“好。”周杨答应了一声。
俩人转身往回走。
“小姑娘。”忽然，那老人喊了一声，“是卖煎饼的小姑娘吗？”
沈沐歌驻足，诧异的回头。
虽然离得不算近，可仔细看看那个努力抬头看过来的老人，确实有些面善。
老人顶着一头银发，穿一身白色唐装。
应该是买过自己煎饼的老顾客吧？
沈沐歌不太能确定。
“小姑娘，麻烦帮个忙，我这起不来了。我自己倒下的，跟你们没关系。你可以录像。”老人凄惨的喊了一声。“我真不讹你们。求求你，帮帮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