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好兄弟跟他媳妇私下联系的行为，多少有点儿不仗义。而背着信任自己的女人，把消息透露给好兄弟的行为，不仅不仗义，甚至还特别……有点儿卑鄙。
可是……
总不能眼看着好兄弟的婚姻走向结束吧？
就算是要背负骂名，也必须要做点儿什么才行。
沈沐歌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周正叫过来，让他来想办法。
幸好之前跟杨诗画的聊天内容都清空了，沈沐歌很放心的直接将手机交给周正，让他自己看信息。
周正嘴里咬着烟，蹲在路边，满脸愁容的看着沈沐歌的手机。
“离婚！必须离婚！”这是杨诗画刚发来的信息。
沈沐歌拿回手机看了一眼信息，问：“咋办？咋回？”
周正张了张嘴，又叹气。
沈沐歌迟疑了一下，说道：“要不……把真相告诉她吧。”
“什么真相？”周正苦笑着问。
“内裤是我的。”沈沐歌的意思就是：告诉杨诗画自己变身的真相。
“不。”周正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重点。重点不是内裤的主人，而是内裤本身。”说罢，他抓了一下头发，闷声喘气，低声呢喃：“不好办啊……不好办……”
沈沐歌看了一眼时间，把煎饼摊儿收了。不然待会儿城管来了，会很麻烦。
周正又续上了一支烟，抬头看天，沉吟一会儿，说道：“你去忙你的吧。”
“你咋办？”沈沐歌问。
“回家。”
“别吵架啊。”沈沐歌提醒道：“这个时候吵架，肯定会离婚的。”
周正哼声冷笑，说道：“你瞧不起谁呢？我会怕离婚吗？”不等沈沐歌回话，又道：“再说了，这点儿小事儿，好办。”
“这么自信？想到什么好主意了？说来听听，我是真的很好奇，你打算怎么跟杨诗画解释？”
“哼。解释？不！”周正傲然道：“随便乱翻我东西，是不信任我吗？该解释的是她！”
“你这……倒打一耙？不！是反咬一口！”二者的意思没什么区别，但沈沐歌还是觉得把周正比作“狗”，会更合适一些。
“你别管了。”周正说罢，大踏步离开。
沈沐歌看着周正的背影，想着他刚才的混话和恶心的嘴脸，忍不住低声骂道：“真是个畜生！”以前只是觉得周正有些厚颜无耻，今天才发现，他就是个畜生！
唉……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己是怎么跟这种人成为好兄弟的？显然，之前受到了蒙蔽，没能发现周正的阴险人渣属性。
手机又响了。
杨诗画见沈沐歌久不回信息，问了一句：“在忙？”
沈沐歌看着杨诗画的头像，回想起了当年青春年少时的梦。心里忽然涌出来一股冲动，拿起手机编辑信息：“离了吧。”
然而，这三个字，最终还是没有发送出去。
沈沐歌惆怅的收起手机，骑上三轮车去了古城。
一个小时后。
杨诗画又发来了信息。
竟然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周正跪在搓板儿上，手里举着一个白色纸板，纸板上写着四个毛笔字：“我是畜生。”字体如龙游蛇走，似刀锋剑芒，刚柔并济之间，竟是颇有几分大家风范。
是周正的字，没错。
原本心情沉重的沈沐歌在看到这张照片后，顿时莫名的感觉到了浑身轻松，就好似是压在身上的千斤巨石忽然间消失无踪了一般。犹豫了一下，回复信息：“手机出毛病了，刚才没信号。”
“去你的吧，别装了。”
“真的，骗人是小狗。”
“狐朋狗友呗。”
“你家还有搓板呐？”沈沐歌问。
“他带回来的，估计是新买的。”
“唉，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杨诗画发来了一个鄙视的手势。
不是表情，而是她的自拍照。
四十五度角。
能看到一点儿沟。
略有些鄙夷、挑衅的眼神，韵味十足。
真好。
沈沐歌心中想着，息了手机屏，没有再回复信息。
其实她很好奇，好奇周正到底是怎么跟杨诗画解释的，看样子杨诗画即便是没有原谅他，应该也已经打消了离婚的念头。
唉。
真是佩服。
周正好本事啊。
一想到周正跟自己分开时嚣张的嘴脸，以及现在正跪搓板儿的画面，沈沐歌又好笑又钦佩。能屈能伸不稀罕，能伸到嚣张跋扈，又能屈到低三下四。屈伸之间，如行云流水，也是一种本事啊。
梁玉昌来的时候，沈沐歌正在因为羡慕周正的一手好字而拿着勺子在面糊糊里练习书法。
很快就吃上了热乎乎的煎饼，梁玉昌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一边吃一边跟沈沐歌闲聊。无非就是询问一些小区里的物业费啊、停车位啊之类的琐事。
年纪大了，应该是闲得慌。
聊起来竟是没完没了。
好在沈沐歌并不反感跟老年人聊天。
听听老年人讲述一些过往，其实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唉，那天的事儿，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楚。一路上碰见仨，都是饿死的……”梁玉昌唏嘘着，叹气连连，又神色复杂的说道：“参加埋人，给一个粗粮窝头。那天，我终于吃了一顿饱饭。”提及年轻时的往事，梁玉昌眼神里还能看到些许畏惧和痛苦。“现在好了，新社会新气象，好歹都能吃饱饭了。”
沈沐歌跟着点头，又好奇的问：“饿死的人，是不是都是皮包骨啊？”
“不一定。”梁玉昌说道：“有些是浮肿的，浑身油光水亮，看着像是个胖子。”
“噢，那后来呢？”
“后来啊，又有新花样了……”
梁玉昌到底是年纪大了，坐久了腰疼。尤其是沈沐歌的这种小马扎，坐着的时间长了，站起来都费劲。让沈沐歌帮忙拉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梁玉昌自嘲的笑道：“年纪大了，身子骨不行喽。”
“呵，你这算是好身体了。”沈沐歌笑道。
“哈哈，也还好。就是吧，越老越啰嗦，到哪儿容易坐折了凳子腿。”正说着，有生意来了。梁玉昌笑道：“不耽误你生意了，有空再聊。”
“好嘞。”沈沐歌答应了一声。
天色渐凉。
大街上的行人多了。
每个人遇到梁玉昌，都会稍微保持些许距离。显然大家都怕倒霉，万一离得近了，老头儿一头栽地上，自己这半辈子可就白忙了。
梁玉昌慢悠悠的溜达到北门口。
那辆雷克萨斯停在路边。
上了车，梁玉昌长出了一口气，对司机说道：“周家人确定打发不走了？”
司机满脸愁容，说道：“周正说年纪大了，不想背井离乡。”
“他媳妇呢？怎么说？”梁玉昌说道：“周家真正当家的，应该是杨诗画吧？”
司机苦笑，道：“她说‘别说正科，给个正处都不去。’态度很坚决。”
梁玉昌哭笑不得，皱眉道：“这个女人……没有事业心……不，是连上进心都没有。”
司机笑了笑，说道：“家境殷实，从小没吃过苦，也没吃过亏的人，一般都不会有多大的上进心。”
“是啊，只有‘下’位者，才会有‘上’进心。”梁玉昌说罢，又道：“无妨，执行备用计划。不论如何，这一次，梁家不能错过机会！实在不行，给我拿钱砸！梁家别的没有，钱，有点儿！”说罢，不自觉的攥起拳头，一家之长的威严陡然而现。“她沈沐歌！必须成为梁家的媳妇！”
至于原因，就算是梁家内部，也有很多人并不知道。
司机虽然不姓梁，却是梁玉昌的心腹。对于这件事，他比很多梁家人知道的更多。透过倒视镜看一眼梁玉昌，司机答应一声，驱车离开。
很快到了东湖苑小区。
梁玉昌下车之前吩咐道：“老时间来接我。”
“好。”
梁家人不能在外面过夜，所以，即便是买了房子，梁玉昌依然会回到娘娘庙村过夜。很多年以来，“不在外留宿”，就是梁家的规矩之一。
不是所有人都会遵守规矩。
比如梁成冰。
这个从小就很叛逆的女人，即便是到了三十多岁的年纪，依然有着年轻时的无拘和不羁。
想起这个最小的女儿，梁玉昌心底便是满心的愧疚。如果当年不是自己一时冲动，如果当年能早些知道梁成冰的母亲怀了孕，并且把她接回娘娘庙村，父女关系也不至于此了。
到现在梁玉昌都记得在那个女人的葬礼上，披麻戴孝的梁成冰看向自己时那满眼的冷漠——梁玉昌觉得，如果将情绪比作刀锋，那么，冷漠一定比愤怒更锋利。
叹一口气，梁玉昌拿起手机，拨通了梁成冰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
不知道是不想接，还是在忙。
终于，电话接通了。
“有事儿？”梁成冰冷冷的问。
“不忙吧？”
“有事儿说事儿。”
“你不是喜欢机车吗？我听说有个什么大牌子的，出了新款，爸给你买了一辆，过几天就到了。”不等梁成冰回话，梁玉昌又赶紧说道：“到时候爸陪你一起去看车，好不好？”
电话的另一头陷入了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
梁玉昌几次想再开口，都忍住了。
他知道，梁成冰在考虑。
很好啊。
没有一口回绝，而是在考虑。
已经很好了。
“再说吧。”梁成冰说罢，挂了电话。
梁玉昌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在他看来，不拒绝，就是同意了。
古城里。
挂了电话的梁成冰默默的点上一支烟。
抽了半支，仍是感觉不痛快。
“我出去转转。”梁成冰说着，径直出门。
哪怕是到了要忙的时候了，也是一点儿都不在意。
开这个饺子馆儿，原本就是用来打发时间的。
“慢点儿骑车。”李素兰冲着梁成冰的背影喊了一声。
这样的叮嘱，是十年前跟前夫学会的。
“知道了。”梁成冰头也不回的答应了一声。
很快，外面响起机车的轰鸣声。
梁成冰骑着摩托停在了沈沐歌的煎饼摊儿前。掀开头盔的挡风，说：“宝贝儿，想不想去兜风？”
沈沐歌苦笑。
兜风？
她不感兴趣。
不过，为了促进关系，好打听娘娘庙的事情，她不介意感兴趣一回。
只是吧……
这个时候，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有点儿舍不得耽误赚钱。
再者，过会儿周杨就会过来了……
主要是不舍得耽误赚钱。
沈沐歌说道：“不了，要挣钱。”
梁成冰笑着从口袋里摸出钱包，取出两百，递给沈沐歌。“包你一小时。”
“……”
沈沐歌瞅着那两张红票子，竟是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她讪笑，道：“不外包。”
梁成冰敏锐的察觉到了沈沐歌的神色不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问题，赶紧收了钱，说道：“抱歉，没有那种意思。”
听到这诚恳的道歉，沈沐歌的心情缓和了一些，笑道：“没事儿。你看，又来顾客了，真走不开。”
“好吧。”梁成冰失望的重新拉下挡风罩，驱车离开。
看一眼梁成冰的背影，沈沐歌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感觉很奇怪。
至于哪里奇怪，也说不好。
反正啊，就是觉得梁成冰这个人很奇怪。
周杨来的时候，沈沐歌刚闲下来。先上前搂住沈沐歌的腰，在她额头亲了一口，才问道：“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沈沐歌下意识的抬手，挡在自己和周杨胸前，有些尴尬的瞄了瞄周围摆摊儿的邻居，低声说道：“哎呀别闹，都是人。”
周杨笑着放开了她。
沈沐歌松一口气，拿了三十块现金，递给周杨。“南边路口有个小鱼汤，再买一个烧饼。”见周杨不接钱，便硬塞到了周杨的裤兜里。“你要是在这儿吃，自己看着买。不在这吃就算了。”
“好。”周杨往南边去了。
沈沐歌脸上带着笑，看着周杨离开，转眼发现包哥正看过来，笑的很是猥琐。顿时尴尬得红了脸，假装清嗓子，说道：“包哥，吃了吗？”
“没呢，不急。”包哥笑笑，拉着自己的凳子靠近一些，说道：“妹子，问你个事儿。”
“啊？”
“这个……嗐，有点儿不好意思。”包哥说着，挠了一下头，还是说道：“那什么，我就是想问问，嗯……就好比刚才啊，假如……假如你男朋友想抱你，你笑着拒绝。嗯……那你是真想拒绝啊？还是……客套……不对，还是客气……不不不……反正就这个意思。”
沈沐歌嘴角抽了抽，对于包哥的问题和遇到的问题，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这个嘛……不好说哎。人跟人不同，有些人……哎呀，要不……试着抱一下看看？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
“嗯……有道理。”包哥若有所思。
沈沐歌心中惭愧。
自己这种泡不到妞的人，竟然在教人泡妞……
真是扯淡。
周杨回来了，带了两份饭。
俩人吃饭的时候，沈沐歌把包哥刚才的问题跟周杨低声说了一遍，还笑着分析道：“笑着拒绝的话，八成是欲迎还拒。我估计啊，包哥硬是抱一下，应该也不碍事。”
周杨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吃过了饭，生意开始忙起来。
周杨跟着忙了一阵儿，因为要回家温习功课，不敢耽搁太久，便背上书包准备离开。临走时，看到沈沐歌俏生生的模样，周杨拉着她的手，低声说道：“抱一下吧。”
沈沐歌给了他一个白眼，笑着拒绝道：“不要。”说罢，忽然想起之前的谈话，顿时尴尬的红了脸。
周杨显然也想到了，笑一声，张开双臂抱住沈沐歌，又一次亲吻了她的额头。“走啦。”
“嗯，慢点儿骑车。”沈沐歌的手臂挡在两人胸前，低声回应。
“到家了给你发信息。”
“好。”
“再抱一会儿吧。”
“赶紧走吧，都几点了。”
“就一小会儿。”
“行吧行吧。”沈沐歌无奈的妥协，看到周杨满脸深情的模样，心中有些同情他：你就抱吧，惹一身火，晚上又得拔萝卜。
年轻人嘛，似一堆干柴，一点就着。
幸亏在大街上，人多。不然啊，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好啦，来生意了。”沈沐歌低声提醒周杨，然后硬是推开他，面向顾客。“要煎饼吗？”
周杨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看一眼忙生意的沈沐歌，推上自行车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