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后的中山大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送走了一位顾客，沈沐歌正要点一支烟。
“等会儿抽吧。”周杨说着，递来了一支冰激凌。
沈沐歌接过来，咬一口，看着周杨，说道：“我问你个事儿。”
“问。”
“我听说，你在学校里睡过十几个女孩儿。”
周杨惊讶的看过来，“你听谁说的？李海涛？简直是胡扯！”他竟是急了眼，“根本没有的事儿！”
“啧，别嚷嚷。”沈沐歌抿嘴笑笑，“不是李海涛，是两个买我煎饼的女孩子闲聊，刚好提到了你。”
周杨眉头紧蹙，道：“那肯定是重名了。”
重名还能巧合的一起重了你和李海涛两个人的名儿？
沈沐歌心中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因为一旦提及李海涛，周杨肯定会去找李海涛的麻烦。
“那你说说，你睡过几个？”沈沐歌还真是有些好奇。
“我……”周杨注意到了沈沐歌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慌了，忙说道：“沐歌，你别听人胡扯，我真不是那种人。我这个名字，重名的几率很高的。”
“那你说啊，你到底睡过几个？”沈沐歌追问。
“没有！一个都没有！”
这话，傻子才会信。
都什么年代了，像你这样帅气的男孩子，会没有睡过女孩子？甚至，别说睡过很多女孩子，就是睡过男孩子……也不奇怪。这么激动，心虚了吧？
嘁！
睡过就睡过呗。
竟然还不敢承认了。
真是的……
是怕我生气吗？
不至于。
都是以前的事情，只要以后别……
有生意来了。
沈沐歌把剩下的冰激凌递给周杨，开始摊煎饼。等送走顾客，又接过冰激凌，看向周杨。没等沈沐歌说话，周杨就开口问道：“是李海涛跟你胡说什么了吧？”
“不是不是，跟他没关系。”沈沐歌赶紧再次澄清。
“嘁，肯定是他。”周杨说道：“我的同学，你只认识他。”
“都说了，是两个买我煎饼的女孩子。”
“会这么巧？”周杨满脸的不信。
“就是巧了呀。”看着周杨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沈沐歌忍不住笑，“好啦，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听到这话，周杨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噢，你……是在诈我吗？”
沈沐歌闻言也愣了，然后哈哈一笑，矢口否认道：“没有！真的有两个女孩子……哈哈，真的！你这是啥表情！”周杨那副“了然”的自作聪明的神态，实在是太逗了。
看着心爱的女孩儿因为自己而笑得开心，周杨也跟着笑了。
他确信自己猜对了。
确信沈沐歌就是想要更多的了解自己的过去。
这是爱的一种表现形式。
犹豫了一下， 周杨伸手拉住了沈沐歌的手。
只可惜，这是在大街上。
人来人往的。
周围又都是熟悉的摊主。
不然……
之前是当街抱过沈沐歌，但是现在，周杨不想那么做了。他感觉那样做，会让周围的摊主看笑话，会让沈沐歌感觉难堪，会有些不尊重心爱女孩儿的嫌疑。
他决定了，以后在大街上，只能偷偷的拉拉手。最多，就是临走时趁人不注意亲她一口。绝对不能再出现可能不尊重她的任何举止了。
老妈昨天训斥老爸的话，很有道理。老妈说：“所有的爱，都该以尊重为前提。”周杨认为这句话简直就是至理名言。至于持此观点的老妈为啥要让老爸毫无尊严的跪搓板儿……他没有细想过。
沈沐歌咬一口冰激凌，低头看看抓着自己手的周杨的手，脸上带着笑，提醒道：“别挠手心，痒。”
“看天气预报了，最近都是好天。”周杨遗憾的说道。
“好天好啊，能出摊儿赚钱。”沈沐歌促狭的笑着。
周杨跟着笑，又道：“其实，中午生意不好，没必要出来的。天儿这么热，不如在家休息。”
沈沐歌微微歪头，给了周杨一个让他自行体会的白眼。
周杨低头看着沈沐歌身上穿的那条自己送她的裙子，笑道：“好看。”
“想夸自己眼光好啊？”
“人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嘁……老实说，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钱。”
“不信。”
“就一包烟钱。”周杨笑道：“喜欢的话，回头再给你买一条啊。”
“不用，你还是省着点儿吧。”
“这点儿小钱，还是花得起的。”
“呦呵，土豪呀，求包养。”沈沐歌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了一句网络俗语。
周杨笑了，痛快的答应：“好。”
沈沐歌看着他，脸上洋溢着笑容。“好个屁……”
时间不早了，周杨该回家温习功课了。
明明还没说上几句话，时间过得是真快。
周杨心中感慨，凑上前，对着沈沐歌的额头亲了一口。“该走了。”
“嗯。路上慢点儿。”这样的叮嘱，几乎是沈沐歌的口头禅。
看着周杨依依不舍的样子，沈沐歌忽然觉得他刚才说的话很有道理。反正中午也没什么生意，似乎真的没必要出来遭罪。在家吹空调多好啊，反正也费不了几度电。
再说了，挣这么多钱干嘛呢？
又不需要彩礼钱了……
嫁妆嘛，多点儿少点儿都无所谓……
啊呸！
什么嫁妆！
嫁给谁啊嫁！
哎呀！
忘了一件事情。
那部新手机……
算了，明天再说吧。
真是的，年纪大了，记性太差。
本来还惦记着呢，周杨一来，竟是忘了。
想起手机，手机响了。
是周正打来的电话。
“几点收摊儿？”
“大概九点吧，咋了？”
“早点儿收，八点半吧，月老祠后面那片草地上等你啊。”周正说道：“我买点儿酒菜，咱俩野餐。”
“大晚上的……”
“白天你不也没时间吗？”
“行吧。”
“你给你嫂子发条信息，就说咱俩晚上约好了喝点儿。”
“有必要？”
“肯定啊。”周正没好气的说道：“我这还处于缓刑期呢。”
“行吧。”
晚上九点。
月老祠后面，东环城跑道旁边的绿荫地上。
周正摊开了一张爬爬垫，酒菜已经摆好了，旁边三轮车上，还挂了一盏低压灯泡。
沈沐歌匆匆赶过来，车上下来，连声道歉。“抱歉抱歉，有客人，不好赶人走，耽误时间了。”
“不差这一会儿。”周正说道，“坐吧。”
沈沐歌看了看周正的这些布置，乐道：“整挺好啊，再有个帐篷，就完美了。”
周正贱兮兮的笑道：“又不跟你在这过夜，弄帐篷干啥？你要是想要帐篷，我这儿有个，随时可以支起来。”
一个真正猥琐的家伙，随时都会有猥琐的契机。
沈沐歌给了周正一个白眼，爬爬垫上盘腿坐下，先灌了一口啤酒。“嘶，哈！还是冰镇的呀。爽！”再看面前的几样小菜，咂舌道：“可以呀今天，这几样，没少花钱吧？”
“嘿，硬吧？”
“硬。”沈沐歌回罢，注意到周正那猥琐的笑容，立刻反映了过来。
唉，防不胜防！
一不小心就被这家伙猥琐了一回。
以后要是嫁给了……
万一哈。
万一迫不得已嫁给了周杨，面对周正这样猥琐成性的老公爹……
啧啧啧。
不知道到时候周正是会收敛一些呢？还是会更过分……某些念头一冒出来，竟是有点儿收不住。博览群书的沈沐歌立刻就想起了那些经典的扒灰故事……
“想啥呢？”周正递来一支烟，“笑的这么猥琐。”
“扯淡，我能有你猥琐啊？”
“你要是比这个的话……”周正点上烟，流氓似的冲着沈沐歌吐出一口烟。“咱俩应该是平分秋色，旗鼓相当。”
沈沐歌有些意外，皱着眉头不满道：“扯淡，我哪能跟你比啊。”
“诶，不要妄自菲薄。”周正笑着说道：“我呢，是流于表象。你呀，是内在美。”
这个“内在美”，显然不是什么褒义词。
沈沐歌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辩解两句，可意识到自己口才一般，肯定辩不过周正，干脆作罢，说道：“行吧。”反正呀，清者自清，随便他怎么认为去吧。
烟抽了半支，酒喝了一听。
周正瞥一眼被沈沐歌无意中拉到了膝盖处的新裙子，笑问：“裙子是男朋友送的吧？”
突然的问题，把沈沐歌吓了一跳。“啊？啊……裙……裙子啊……”竟是有些张口结舌。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或不是？回答“不是”吧，好像有点儿对不住周杨。回答“是”吧，又莫名有种被“捉奸在床”的羞耻感。
“啥时候谈的？”周正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他喝一口酒，又一脸平淡的夹菜，似乎只是随便问问。
然而，这第二个问题问得颇有学问。看似寻常，却是暗藏玄机。在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等于把第一个问题的答案也给了出来。
周正又道：“啥时候引见一下，我给你把把关。”
这第三句话，如打夯一般，更把第一个问题的答案给夯实了。
沈沐歌的思绪被周正接连的三句话给带着走。末了，脑子里只剩下了吐槽：“引荐？应该没有这个必要。”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干脆保持着沉默，只是喝酒。甚至，因为心虚，都不敢对视周正的眼睛。
“问你呢，啥时候谈的？”周正重复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心虚的沈沐歌被催促了一下，慌张的回应：“啊……那个……也没多久。”回罢这话，猛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掉进了坑儿里。
“唉，挺好。”周正没有给沈沐歌分析“坑儿”的机会，直接说道：“原本还有些担心你呢。”这句话，亦是玄机暗藏——在对方警觉之际，立刻抛出一个容易让她分散思绪的话题。
沈沐歌果然上当。
她狐疑的看向周正，问：“担心我？担心啥？”
“担心你无法接受变身的事实啊。”周正叹气道：“最近我研究了不少变身小说，有些人啊，变身之后，会痛苦很久，甚至最终选择了‘百合’的不归路。百合，你懂吧？”
沈沐歌拿起一听啤酒，遮挡着脸。“不懂，说说。”
“就是女同。”
“哦，那为啥叫百合啊？”
“这个……这个还真没研究过。”周正说道：“这不重要。我是想说，阴阳结合，男女相处，才是天道。何谓天道？就是……”
“还天道，你想修仙啊？”
“想不想的，万一有机会呢？没事儿打打基础，有备无患嘛。”周正咧嘴一笑，然后又说道：“你别打岔。把我的思路都搅乱了。嗯……天道啊……嗐！这样，你先回答我，你男朋友，是男的吧？”
这话看似有毛病。
沈沐歌忍不住乐了。
可仔细一想，又觉得这话不仅没毛病，还很“严谨”。比如一对“百合”里，肯定也是有“男朋友”和“女朋友”的区别的。
“咋不吱声了？不会是女的吧？”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哦，那就是男的。”
“……”
“多大了？”
“十……十八。”
“诶呦喂，老牛吃嫩草啊？”
沈沐歌尴尬的不敢去看周正嘲讽的嘴脸。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不然为什么会老老实实的回答周正的这些问题呢？
或者自己就不该来这里。
这他妈的，就是一场鸿门宴啊！
嘶……
鸿门宴倒也罢了。
这家伙，该不会已经知道了真相吧？
故意请自己喝酒，就是想暗示自己，好让自己“知难而退”？
原本吧，还有点儿亏心，好像欺负人家孩子，被家长找上门了。
可要是被强迫“分手”的话……
这该死的逆反心理啊！
沈沐歌哼一声，说道：“你是觉得现在的我很老吗？配不上十八岁的小伙子？”
“呃……”周正扫了一眼沈沐歌的脸蛋儿和身材，“倒也不是。啧，有照片儿吗？我瞅瞅，看看是谁家的小杂碎，这么有福气的。”
你要是这么说……
显然是不知道那“小杂碎”的真实身份啊。
沈沐歌咧嘴笑了，“没有。”怕周正不信，又道：“真没有。”
周正有些遗憾，喝一口酒，又道：“十八岁，还上着学吗？”
“上着呢。”
“哦，学生党……穿着校服……咳……现在的年轻人，比咱们那会儿成熟多了。”周正笑了笑，又道：“所以啊，你得小心点儿，可别遇人不淑。失了身子也没事儿，只要别伤了心就好。”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啊。
另外，“穿着校服”什么的……
虽然话没说完，但还是能猜出他想到了什么。
猥琐的家伙！
周正续上一支烟，看着沈沐歌，眼睛里竟然多了一分怜悯。悠悠然说道：“你呀，也挺可怜的，半辈子没有被人爱过。”
沈沐歌哑然。
半辈子……
没人爱……
好像还真是。
周正忽然笑了一声，说道：“能把你给拿下，你那个男朋友……啧，运气真好。”
沈沐歌皱了皱眉，说道：“运气？”
“是啊。”周正笑道：“你以为是能力啊？哦，能把你一个‘大男人’掰弯了，所以能力很强？”
沈沐歌很尴尬，也很不认同自己被“掰弯了”的说法。不过这事儿可以先搁着不提。主要聊一聊“运气”和“能力”的话题。“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周正说道：“一个半辈子都没有人爱的可怜虫，但凡遇到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相处起来也不太反感的人，大概率会选择接受。而且，接受了之后，还会倍加珍惜这份感情。”不等沈沐歌反驳，周正又叹气道：“也是因为半辈子都没有被爱过，所以会很容易被骗。”末了，又多少有点儿遗憾的补充道：“你男朋友就是运气好，先下手为强了。可怜我这近水楼台……也幸亏我定力好。唉你说，像我这样的人，面对你这样好拿捏的软妹子，竟然没有下手，是不是特别难得？”说话的时候，周正满脸尽是钦佩之色——对他自己。
沈沐歌耷拉着眼，冲着他竖起中指。
嘴笨，中指就是最好的表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