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是个聪明人，但聪明人未必永远正确。
比如今天的这个话题。
什么叫容易被骗？什么叫好拿捏？什么叫运气好？
狗屎！
用英语说，就是：Bullshit。
为什么要用英语说脏话？
因为这样说脏话的同时还可以显得很有文化，类似于用成语来骂人。稍有不同的是：成语太过于文雅，骂起来不解恨。
沈沐歌的脑海中已经开始回忆各种英语脏话，可思来想去，又闭嘴了。
算了。
只要有所回应，哪怕是脏话，都会难免引起一场辩论。
沈沐歌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辩不过周正。
而且，万一说着说着急了眼，吵起来，会很伤感情的。再者，人正不怕影子歪，何必去在意周正怎么认为呢？不论周正怎么认为，都不会影响自己的生活。
当你没有能力或是没有勇气反抗的时候，你可以沉默，还可以无视。
抽烟，喝酒，夹菜。
“嘶，好辣呀。”沈沐歌说。
“这菜不辣不好吃。”周正说着，拿起啤酒：“来，走一个。”喝过了酒，周正又问：“你男朋友是不是长得挺帅啊？很清秀的那种？”
沈沐歌脑海中冒出了周杨那青涩的帅气的脸，没有回话。
“我估计啊，学习成绩应该也不好。”
你猜对了，但是，这就是刻板印象。
沈沐歌说道：“谈对象的学生，也有学习好的。”
“是，但你不会喜欢学习好的。”周正笑道：“大概率而言，学习好的学生，性格会有些无趣。你呢，不会喜欢那种人。”
沈沐歌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个子应该不低。”周正继续猜测。“因为你变身前，个子不高，应该对身高多少有些偏爱。”
沈沐歌看一眼满脸自信笑容的周正，忽然有些紧张起来。她很担心周正继续分析下去，会怀疑到周杨头上。于是，她赶紧递烟，岔开话题。“说说你吧，关于内裤的事情，我真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跟嫂子解释的？”
“故意岔开话题，说明我猜对了。甚至……”周正坏笑着，“你男朋友我认识？或是见过？”
沈沐歌暗叫不好。
“应该是担心被我猜到了男朋友是谁，所以才会生硬的岔开话题。对吧？”周正笑着问。
“哈！你这么自信的？”
“向来如此。”周正抬手捏着下巴，审视着沈沐歌，继续说道：“以你这闷骚的性子，男朋友肯定是个猛男。对吧？”
沈沐歌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也感觉到了脸上的滚烫。她努力假装淡定的喝酒，抽烟，夹菜，忙得不亦乐乎。脸上更时不时的露出嘲讽的笑容来隐藏内心的慌乱。终于想到了说辞，哈哈一笑，说：“想套我话？嘁。”然后闭嘴，并且打定了主意保持沉默。
面对一个巧舌如簧又思维敏捷的人，保持沉默，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没劲了不是？”周正表示不满，“当初我跟杨诗画谈对象那会儿，你可没少跟我打听。而且，我记得，基本上，我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吧？”
沈沐歌顿时有些理亏，却不敢开口回应。
“想想我怎么对你的？再看看你是怎么对我的？”周正哼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其实啊，我不像某人，心思那么深沉。我也不喜欢打听闲事儿，就是吧……唉，好心当成驴肝肺。”
沈沐歌涨红了脸。
她知道，周正并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人。他询问自己“男朋友”的状况，无非就是担心自己被人骗了而已。就像偶尔他跟自己提及投资什么生意，自己即便不懂，也会询问一番，担心他被人骗——这都是同样的道理。
于情于理，自己都该把“男朋友”的状况告诉最好的兄弟——如果那个人不是周杨的话。
偏偏没有如果。
“唉，你别问了。”沈沐歌叹气道。
“咋？男朋友太丑，拿不出手？”周正说道：“男人嘛，帅一些当然好，但也不必要太过在意外表。”
“咳，长相还是不错的。”
“家里太穷？”周正劝道：“你不也没啥钱吗？别老想着傍大款。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别被那些网络短视频给毒害了。短视频里那些有钱有闲还怕媳妇的人，太过梦幻。现实里可不好找。”
沈沐歌翻了翻白眼，“你能别想当然吗？好歹等我回答了问题啊。”
“好好好，你说。”
“家里不穷……”沈沐歌瞥一眼周正抽的烟，还有穿着的这身知名品牌的运动装，以及放在爬爬垫上的最新款手机，又道：“甚至算是小富吧。”
“这样啊……残疾？”周正审视着沈沐歌，“你该不会‘慕残’吧？我不是歧视残疾人，我就是……”注意到沈沐歌的白眼，了然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那……那有啥见不得人的？时间还早，叫出来见见啊。”
沈沐歌撇嘴道：“还早啊？都几点了，人家是学生。”
“哦。对，忘了。”周正笑了笑，又问道：“发展到哪一步了？”
“你问这么多干啥。”
“问问嘛。”周正说道：“上床没呢？”
“没有！”
“为啥？”
为啥？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把沈沐歌给问住了。
男女之间既然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为啥却没有上床？
沈沐歌感觉脑子有点儿不够用，好在不算傻，反问：“为啥就得上床啊？”
“废话！不上床叫什么谈恋爱？”
“……”
“你不跟他上床，怎么会知道他是馋你身子啊？还是真的喜欢你？”周正说。
类似的话，沈沐歌听周正说过很多次了，以前是十分认同的。
但是现在……
感觉多少有点儿别扭。
在短暂的懵逼之后，沈沐歌审视着一脸正气的周正，问：“你不怕我被骗了？”
“嗐，你又不吃亏。”周正说道：“你都三十七了，跟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滚床单，赚大了。”
“……”
“就是有点儿丧良心。”周正忽然又叹气，“你说说你，莫名其妙的变身了，身体状况到底咋样？你自己都不清楚。万一跟你睡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唉，不过也没事儿，男朋友嘛，睡坏了再换一个就是了。”这番话，看似嘻嘻哈哈的扯淡，实则是在暗暗的提醒沈沐歌。
沈沐歌嘴角抽搐，一脸愕然。
这一点，她还真没有想过。
万一真的睡坏了……
能不能睡坏了先不说。
自己是不是牵扯进了一件诡异的事件中？谈对象的话，会不会连累了男朋友？如果真的喜欢他，怎么可以拉他进火坑呢？就算是不喜欢，他也是好朋友的儿子啊，怎么可以害他呢！
可是……
“被人爱的感觉，咋样？”周正的问题打断了沈沐歌的思绪。
沈沐歌回想着最近跟周杨一起的点点滴滴，忍不住笑了。又想起周正说的“半辈子没人爱”的话，心情又有些悲伤起来。苦笑，叹气，道：“这事儿啊……唉……喝酒！”
一听啤酒一饮而尽。
浑身舒坦。
热了一天的暑气，直接被冰凉的啤酒压了下去。
周正又递来一听啤酒，笑道：“看吧，哪天你觉得合适了，让我见见。”顿了一下，又道：“可以以你爸爸的名义。”说罢，忽然伸手，把沈沐歌的裙摆从膝盖上方拉到了膝盖下方。“女孩子，注意点儿形象。”
动作很体贴。
只是手指有意无意的蹭到了沈沐歌的大腿。
那种轻微的触感，让沈沐歌不自觉的紧绷了一下身子。
眉头皱起，脸色阴沉。
沈沐歌冷声说道：“你这点儿小动作，很恶心！”
周正闻言，心里一紧，想要假装忙然，可注意到沈沐歌冰冷的眼神，总算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赶紧举手做投降状，“我错了，绝无下次。”
“哼！”
“唉，有了男朋友，就是不一样啊。”周正阴阳怪气的说道：“可惜了，可惜了。”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沈沐歌的追问，自己先忍不住了，“你不好奇我在可惜什么？”
沈沐歌没好气的说道：“可惜自己没早点儿下手，是吧？”
“那倒不是。”
“不是？”
原本是，但既然被沈沐歌猜出来了，那肯定就不是了。
周正叹气，点烟，拖延时间，脑筋飞快运转。“不说了。”因为暂时没想起来别的说辞。“生意咋样啊今天？”
“还行吧。”沈沐歌说道：“咋就不说了？可惜啥啊？话说一半，有意思吗你？”
“说了也没意思。”周正举起啤酒，“都在酒里了。”
沈沐歌哭笑不得。
虽然仍是好奇，但周正不说，她也不再追问了。
俩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聊。
偶尔的时候，周正会看似不经意的询问一下沈沐歌“男朋友”的相关信息。这种冷不丁的发问，常有奇效，周正更是屡试不爽。然而今天，却发生了意外。曾经很好糊弄的沈沐歌，今天却异常的谨慎。每一次的套话，她都会很小心谨慎 的应对。
这就更让周正对沈沐歌的男朋友好奇不已了。
“哎呀，不行，得放水去。”沈沐歌起身离开。
看着沈沐歌朝着附近公厕走去的背影，周正打趣道：“大晚上的，跑那么远干啥。又没人，我帮你看着。”换来了沈沐歌头也不回的一个中指手势。
周正哈哈大笑。
作为一个男人，就比较方便了。
只需起身，走开一些，洋洋洒洒的尿一泡。
就算是被人看到，也不会有人大惊小怪。
回来时，经过沈沐歌的三轮车，无意间瞥见了车斗里的一个纸袋。
好奇的拿出来看一眼。
竟然是一部还没拆封的新手机。
虽然不是最新款，但价格也是不菲。以沈沐歌的消费习惯，绝对不舍得买。所以，应该是她男朋友刚送的。
啧，十八岁的学生，送得起这玩意儿，看来家境还算不错。如果真是个好孩子，如果是真心的喜欢沈沐歌，如果沈沐歌的身子不再出现别的什么状况的话……
周正心下感慨，想着老朋友要是能重新找到幸福，自己也就放心了。
沈沐歌从厕所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正在把玩手机的周正。周正旁边的垫子上，还放着一部手机。而他手里拿着的，显然不是他的。
“谁的手机？新买的？”
“不是，你的。”
“我的？”
“你男朋友送你的那部。”
“……”沈沐歌终于看到了旁边那个熟悉的纸袋儿。脸一黑，怒道：“谁让你拆开的？”
“嗐，手机而已，又不是啥定情信物。”周正说。
沈沐歌抬手捏了捏眼角，皱着眉看着周正手里的新手机，琢磨着不知道拆开了、激活了之后还能不能退。
“微信我给你下好了，我的电话也给你存好了，回头你把自己的电话卡换上。”周正把手机递给沈沐歌，注意到她不太友好的表情，说道：“真的假的？这就生气了？”
“乱动人东西，合适吗？”沈沐歌气冲冲的问。
周正啐了一口，道：“你忘了你在我家过夜的时候，跟寻宝似的，我说你啥了？”
“……”
沈沐歌有些理亏，涨红了脸。再看手里的手机，有些丧气的说道：“哎呀不是……我……我本来想着让他把手机退了。你这拆了也激活了，还能退吗？”
周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退了干啥？想要最新款的？知足吧你。”
沈沐歌气道：“别扯淡，我是觉得手机太贵重，不能收人家的。”
“贵重？夸张了吧？几千块的东西而已。”周正笑道：“给你你就收下，客气啥？万一将来被骗了身子，好歹还落点儿实惠不是？”
几千块，还“而已”？
沈沐歌哼声说道：“真是财大气粗。”
“什么大了粗了？”
“……”
见沈沐歌还拿着手机发愁，周正笑着劝道：“收着吧。人家舍得给你买，你还不舍得要了？”
沈沐歌抬头瞥一眼周正，问：“几千块……你觉得不多？”
“嘁，别说我，我儿子都不会觉得多。”周正说道：“杨杨那小子，每年的压岁钱，都能收上万。”
“我操！这么多？”
“小钱。跟有钱人家的孩子比，算不了什么。”周正笑道：“我生意场上认识个朋友，他说他教儿子理财，用一年的压岁钱，买了一套房。”
沈沐歌又看了看手上的手机，干笑一声，别有用心的说道：“我担心他爸要是知道了，会生气。毕竟，他还是个学生，花的都是爹妈的钱。”
“生气？他不敢。”
“啊？为啥？”
“为啥？”周正唏嘘道：“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要是杨杨给他女朋友花了几千块买个礼物，别说我不在乎，我就是在乎，就算是真的生气，也不敢表现出来。唉，万一将来真的成了，结婚了，儿媳妇提起往事，怪我这个当公爹的小气，说几句难听的话，都算是轻的了。你呀，没有孩子，不会理解的。”
“呃……”
“嘿嘿。”周正忽然笑起来，说道：“我教你一招，你那个未来的公爹要是敢生气，你就给他生十个孙子，累死他儿子。哈哈哈！”
沈沐歌的嘴角抽搐着，瞅着周正，意味深长的说道：“好主意。”
既如此，手机，就笑纳了吧。
也是周杨一片心意。
“说起来，杨杨最近学习咋样？”沈沐歌随意的问。
“啧，勤快是勤快多了，至于咋样……不好说啊。”周正苦笑道：“就好比一个瞎子，就算是天天努力睁眼，又能咋样？更好比人生，不是你努力就一定能幸福。”相对于自己的儿子，周正对沈沐歌的对象更感兴趣，“你男朋友学习咋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