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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学院维布吉昂彻底消失在浓雾背后。
天空泛着深蓝,晨星寂寥地闪烁。微风轻拂,米杰尔拨开沾满露水的草丛,走向前方的村庄。
米杰尔心想,他逃出学院的消息等到太阳升起时就会被发现,现在必须尽可能走得远些。然而,变身成恶魔消耗了大量体力,他需要休息。眼前就是米杰尔出生的小村庄——布满风车的无名田村。
米杰尔已经有四年没有回到这里了。他迫不及待地想看见故乡那成片的金色麦田,一条条纵横的清澈溪流,还有一座座遍布在丘陵间迎风缓缓转动的风车……
他尤其想见到村长比乌达,这是除卡恩外与米杰尔最亲近的人,也是他的养父。
米杰尔踏上村庄入口那蜿蜒的田间小路。眼前的景色却不同于记忆。过去整齐的金色麦田,现在变得乱糟糟的,像被什么横冲乱撞地破坏了;原先清澈透明的溪流,如今飘浮着碎屑泥灰;四散的风车塔上,东缺一块、西缺一快。村庄看上去像经历了战火洗劫似的。
天色微明,村里的农人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像是一夜未睡,还在努力修补着村庄的这副残败样子。米杰尔惊讶之余,远眺丘陵上那栋小屋子,这是记忆中村长比乌拉的家。他快步朝那儿走去。
一阵敲门声过后,没有人来应答。这时,旁边的一位农夫拉着修补风车塔缺口的石料路过。
“你是……米杰尔吧?”
米杰尔应声回头,看见一个肤色黝黑的老人,满脸的汗水。他依稀记得这是管理麦田的老农夫马克。
“时间真快啊,你都已经从维布吉昂毕业了。”
米杰尔抽了抽嘴角,他想如果没有班尼斯,再过一年他本该笑容满面地听到这句话。
“比乌达呢,他不在家吗?”米杰尔快速转变话题。
只看老农马克叹了口气,接着他望向乱糟糟的麦田,说:
“昨晚上有个巨人突然跑进村子里来,趁我们睡觉的时候大肆破坏,最后还把比乌达抓走了。”
“巨人?”米杰尔想起,童年时代,他跟着村里的小伙伴跑到邻近的鳞脊山脉时,看见过一只流着口水的巨人在平原上游荡,不过那只巨人从来没有接近过村庄。
“这事从来没有跟你们说过,”老农马克摇摇头,“我们村子一直为山脉那边的巨人提供食物,换取他的保护。可是前不久一场暴雨把大半麦子打坏了,我们拿不出约定好的食物。巨人很愤怒,要求我们必须在第二天早上交出奉物。比乌达说这个季节没办法,双方不欢而散,然后夜里就发生了事故。”
老农马克再度拉起装着石料的推车,临走前说:
“米杰尔,如你所见,村子里多只剩下我们这些老人了,现在村庄需要修补,我们也实在无力去救比乌拉。不过,恰好你来了,我们的大魔法师,巨人住在鳞脊山脉边的一个大洞穴中,比乌达的事就交给你啦。”
说完,老农马克拉着推车,缓缓离去。
太阳已经升起,从平野尽头吹来了风微微推动着风车。米杰尔想着身后迟早到来的追捕者,自己能停留的时间不多,必须尽快救出比乌拉。
“大哥哥知道巨人在哪里吗?”一个可爱的童音突然冒了出来。从比乌达的屋子背后,露出一张圆圆的小脸,这是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的红发小女孩,刚刚一直躲着偷听呢。
“我可以带你去哦。我叫拉娜。”
“小孩子去很危险的噢,”米杰尔蹲下来,看着小女孩拉娜,“你乖乖待在这里就好了。”
“不嘛,我知道一条捷径可以很快找到那个地方哦。”
小女孩凑近米杰尔的耳边。
“只要大哥哥答应教我魔法,我就带你去。”
米杰尔认为眼下正是赶时间的时候,也不多推辞了。
“好吧。带路吧。”
小女孩拉娜牵起米杰尔的手,带米杰尔跑到村子外的一座丘陵边,拨开一处草丛,一个洞口浮现出来。
“进来。”
米杰尔跟着拉娜钻进洞口,一进洞,里面是一条宽阔的隧道。米杰尔念了一句咒语,召唤出一颗小小的光球随行。一路上隧道里都很安静,不过片刻,就看见充满亮光的出口。
米杰尔跟着拉娜走出洞口,眼前是一座连绵的灰蓝色的山脉,无数巨岩像玻璃碎片似的扎进群山的斜面。有一块大黑洞在不远处。米杰尔回首,从这里看不见村庄,说明的确有一段距离。
“你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
“不,我要看魔法。”
米杰尔无奈,只好叮嘱道:
“你跟在我的后面,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知道吗?”
小女孩拉娜甩动那两条红色的小辫子,用力地点点头。
光球悬在米杰尔的身边,他带着拉娜走进高大又黑暗的洞窟,一面感知着周围的环境,一面担心着巨人。如果遇到了巨人该怎么办?米杰尔不知道。作为一个魔法师,他的魔法水平是不合格的。即使他已经毕业,要战胜巨人也是难事。
前方有一点红光在闪动。米杰尔握紧了法杖。
红光渐渐扩大,近了发觉是一簇篝火。
篝火上悬着一根粗木,村长比乌达被绑在上面。看见米杰尔和拉娜,比乌达起先吓了一跳,呼喊着“救命”,不过等他明白来的不是巨人后就放松下来。
“米杰尔,噢,你怎么——不,先把我放下来,快。”
米杰尔念了句咒语,比乌达身上的绳子就自动脱落了。拉娜捂起嘴巴,表示吃惊。
“干得好,不愧是我们的大魔法师。我们先出去,那个巨人外出觅食了,天知道它什么时候回来。”
三人跑出了洞窟,太阳还没升到天空中央。比乌达松了口气,高高举起双臂伸了个懒腰。
“该死的混球巨人!呜呼!”他发出胜利的呐喊。米杰尔看着自己的养父还和从前一样精神,微微地笑了。这是他近来头一回露出微笑。
“走吧,看我回去以后怎么计划收拾那只大青虫。米……”
比乌达走了几步,正想询问米杰尔怎么会在这里,大地却晃动起来。在延绵的鳞脊山脉远方,有一个小山般大的人在朝这里奔来。那是巨人,巨人好像在吼叫着什么。
“快跑。”比乌达喊到。不过,巨人几步就追到了他们身后。三人已经来不及躲到隧道里了。米杰尔见状念起飞行咒,抓着比乌达和拉娜低低飞起,一下又与巨人拉开了距离。巨人在身后流着长长的口水,愤怒地呐喊着。
“饭!停!”
巨人徒手从鳞脊山脉的斜面上拔出一块灰岩丢来,一道音波震动着三人周围的空气,只听见咻的一声,接着眼前压来的气流扰乱了米杰尔的飞行(此一瞬间米杰尔在心里抱怨自己当年在课上不该走神),三人滚落到平野上。
“你们先走。”米杰尔喊道,他闭上眼睛,再次回忆起那阵风的冰凉。
巨人停下了脚步,眼前那个白发绿瞳的灰蓝色恶魔令它心里一凉。不过,顷刻后它便愤怒地喊着“饭”朝米杰尔冲去。
恶魔米杰尔也不甘示弱,他瞬闪过巨人重重压下的大脚,直飞到巨人额前,米杰尔卯足力气正正出拳击中巨人。一面音波扩散开来,鳞脊山脉的斜面微微颤动。黑色的脑液如决堤的洪流飞泻而出。
巨人倒下了,永远不会再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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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米杰尔拖着疲惫的步伐,缓缓回到了村庄里。傍晚的风比早上大了些,能看见一座座塔上的风车在旋转。家家小屋的窗口都亮起光来。
比乌达坐在丘陵上,注意到了米杰尔,朝他挥手。
“吃点面包吧。”
坐进小屋中,油灯挂在墙勾上,灯光给人温暖的感觉。比乌达将面包配合甜奶摆到餐桌前,米杰尔大口吃起来。
“这下我们可以安心休整村子了,不过将来得靠自己去驱赶平野上的狼群。”
比乌达也坐了下来,接着问道: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我记得还有一年才毕业吧?”
米杰尔皱了皱眉头,在吃饭的同时,把自己在维布吉昂里蒙冤的遭遇全部告诉比乌达。比乌达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孩子现在处境非常危险,可他只是一个老农夫,对魔法师们的事并没有什么能力左右。
“两天前的确有一个白瞳的魔法师路过。”比乌达回想起来,说道。
“我必须抓到班尼斯。”
米杰尔吞下最后一块面包。
“今晚上就好好休息吧。”
第二天天色未明,米杰尔早早苏醒,比乌达因为要参与修补村庄的工作也起来了。临行前,比乌达给米杰尔一袋费列币作为旅行的路费。
“那个小女孩拉娜去哪儿了?”米杰尔才想起来。
“拉娜?”
“昨天和你一起回村子的那个小女孩。”
比乌达自己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消失的。
“村子里没有这个孩子,我一直以为是你带来的。”
当米杰尔走出村庄,再次经过先前拉娜带他进入隧道的那个丘陵时,却发现隧道不见了。
米杰尔回头再次看向自己的故乡——风车在寒冷的晨风中转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