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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宫殿背后是两座海底山脉夹道的入口。通道铺满松软的沙,两边是高低不齐的岩壁,壁面上到处是大小不一的海蚀洞。这里没有亮光,唯一的光源来自海城的投射,显得单薄。
米杰尔不知道自那个出逃的午夜直到此刻究竟过去了多久,现在又是什么时间。霍金已经在鱼人守卫的护送下回到爱登堡了吧,他一边想着,一边跟随威克来到这个通道入口。
突然,一对白色的圆光从通道入口的地面上亮起。米杰尔稍微后退一步。威克用鱼人语说着什么,他伸出手去。
米杰尔渐渐看清,那对白光是一双眼睛,来自趴在沙地上的一条巨大鱼龙。此时威克正轻轻抚摸着它的头。
这就是威克之前说的迦纳斯吧。
鱼龙长着尖锥形的嘴,从嘴边的缝隙里能看见密集又细小的利齿,庞大的身躯像一座小山丘,它有四只翅翼,锤形的尾部在上下摇摆,肌肤的蓝色从底部往上渐渐加深。那双圆瞪瞪的眼睛在静静注意着米杰尔。
“来,上去吧。”
威克帮着米杰尔爬上鱼龙的背部,在下方接着对他说道:
“就这样趴在迦纳斯的背上就好了,它会带你到永夜之地,记得别下来,尤其是在穿越死亡海域的时候。”
威克最后摸了摸迦纳斯那只又尖又长的嘴,鱼龙发出一记锐鸣,锤形的尾部猛地一摆,四只翅翼也动了起来。
威克摆着手向趴在鱼龙背上的米杰尔道别,米杰尔也招手回应。
海城渐渐远去了,光亮也越来越小。米杰尔施展夜视术,心里十分不安。他之后就要进入死亡海域下的那片充满深海巨兽的地带,这令他有些担心,而鱼龙迦纳斯一直在往上游,他不了解为什么也不懂得接下来前进的方向,一切都交给身下的这只鱼龙了。
海蚀洞遍布的岩山也没入黑暗里,看来已经上升的有段距离了,四周只有黑暗和寂静。米杰尔想到了和妖精们在沙漠里徒步旅行的那一晚,想到了那五个妖精们——粉色头发的丽、蓝色波浪头的博、黑色短发的乌塞、紫色长发的妮,还有那个脸上有蝴蝶纹章的绿头发迪克。
他们找到那个断臂的黑袍人了吗?仙子森林怎么样了?米杰尔记得,妖精女王给出的时限是七天,虽然在海底不知道确切过去了几日,但结果也差不多该出来了。
从刚才开始,迦纳斯便不再上浮,转而直直朝前游行。米杰尔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只是想着自己的心事。寂静很快被打破了,一阵喘息声呼哧呼哧地从背后传来。
米杰尔回过神,侧目一望,有一条身形细长的巨兽在跟着他。这只巨兽有着猫的脸,脸颊上的胡须很长,一对小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它的表皮是银灰色,身子底散布着黑色的斑点。
米杰尔紧张起来,不过那只海兽似乎没有进一步接触的意思,过一会儿就沉下消失了。米杰尔朝下方眺望,发现黑暗里已经不再是空无一物。
鱼龙的脚下是广袤的雪白色岩地,一座座山峰拔地而起,四散在岩地上。不仅如此,有些山峰的顶部伴随着一阵鲜红的光芒,喷射出大片的黑烟。米杰尔亲眼看见有些黑烟形成一道柱子,直通到遥远的上方。
他猜想这是海底的火山地带。迦纳斯灵活地避开这些喷发物,慢悠悠地在火山上空游行。在他们周围,还潜伏着比迦纳斯更大或更小的海兽,只是这些海兽都仅仅瞧着他们,至多跟上一段路就离去了。
海底的一座座火山之间,到处可以看见巨兽在追捕彼此或彼此争斗。米杰尔扫视着这番景象,心里明白自己已经进入死亡海域了。
迦纳斯载着米杰尔在海底火山地带的上空缓缓穿行。火山喷发的巨响,海兽争斗的喧嚣,都在四周不断起伏。可在米杰尔这里听来,一切声响似乎都隔着一层障壁,显得遥远又模糊。
他突然有了一种旅行的感觉,死亡海域里发生的一切都变成了风景。米杰尔打了个哈欠,将脸侧着贴在迦纳斯的后背上。
一座接一座白火山掠过眼前,一只又一只大海怪经过身边。米杰尔的意识脱离了现实,逐渐沉湎于回忆中。
他想起自己从魔法学院维布吉昂出发,途径风车之乡、海镇里本、狮城墨西亚、仙子森林、王都爱登堡、海底王国伊玛亚斯,想起一路上遇到的那些人和发生的那些事。
不知不觉,他在为自己与卡恩追寻班尼斯的旅程中有了许多朋友,也渐渐成长起来,而这一切都是他出发时从未想到过的事。
生活好像一出戏剧,只是作为主演的自己永远不会知道下一幕是什么。米杰尔在心里感叹着……
不知道过去多久了,连已经浮出充满黑暗的海内也不知道,因为外面是无星的黑夜。迦纳斯把米杰尔载到一片黑色礁岩遍布的海岸边,米杰尔愣了一会儿才发觉已经上岸了。
他爬下迦纳斯的背,往前走了几步,他伸手摸了摸鱼龙那又尖又长的嘴。鱼龙那对圆瞪瞪的眼睛盯着米杰尔看了一会儿,突然扭头滑入海中,大片浪花飞溅上岸。
米杰尔撇了撇嘴,他转过身,眼前是一座座高大阴沉又形似尖塔的群山,笼罩在深沉的黑夜底部。他按了按胸口上的紫水晶吊坠,踩着紫黑色的沙,向岸上走去。
米杰尔一步一步走着,在这世界尽头的永夜之地留下了自己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