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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空气冷冽到快要结冰。米杰尔孤身一人在黑暗中前行。透过夜视,他能看见自己正走在两片布满六边形细褶的高大的灰色山脉之间。这是一段漫长的上坡,一路上偶尔可以见到两三个一伙的黑袍人经过。
寒风从山脉的夹道尽头流贯不止。不远处有一棵大歪脖子树,正散发着点点橘红色的亮光。
米杰尔稍往前行走一段才看清这是一间形态扭曲的树屋。那些亮光是从一扇扇窗子里射出的灯光。大树屋歪歪曲曲,粗大的斜枝上挂满被绳索勒紧脖子的小稻草人偶。
米杰尔已经在黑暗中行走太久了,树屋里的光明令他心生眷恋——而树屋,他想起那是自己在维布吉昂的家,一股怀念之情渐渐温热。他朝那扇有着十字窗格的屋子门走去。
树屋门后挂有铃铛,米杰尔推开时随即传来叮铃叮铃的清脆响声。
“欢迎光临,暖炉旅馆为您服务。”
一个面相衰老的异龙人站在挂灯照明的前台说道。她蜷曲的脊背、罩头的红褐色袍子,还有桌台上蜡烛,配合着红褐色装潢的大厅与噼啪作响的暖炉柴火,显露出一派安详的氛围。
这里居然是暖炉旅馆。米杰尔暗暗吃惊。他看向墙面上的表单,过了一会儿说:
“我要一间屋子,住一晚上。还有一份蜂蜜烧肉饭,放房间里。”
老异龙人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长着尖齿嘴巴的钥匙,递给米杰尔。
“套餐稍后给您送上,钥匙会给您指路的。”
手里的钥匙张开布满尖牙的嘴说着方向,米杰尔顺着钥匙的指引走上三段楼梯,来到树屋旅馆的顶部,他的房间就在这里。
米杰尔松了口气,把钥匙插进门孔,壁炉的光顷刻间射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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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屋的窗子外是无边的黑夜,如果不用夜视的话什么都看不清。休息过后的米杰尔站在窗边,望着壁面遍布着六边形细褶的灰色山脉一直往上坡道延伸至看不见的地方。这就是永夜之地的景色。
现在是什么时段呢?米杰尔想,但根本没有答案,时间的痕迹在这里仿佛消失了。
这时,背后传来了敲门声。
“蜂蜜烧肉……”
米杰尔顿感欢喜,小跑着去开门。果然是蜂蜜烧肉饭。一个少年端着米杰尔的餐点站在门口。这个少年有着一头蜷曲的金色短发,清澈的蓝眼眸下边长满了密集的雀斑。
少年走进房间,静静地在桌面放下餐点,然后拿出准备好的一根白色秃枝,对着蜂蜜烧肉饭一挥。只见一束火焰从饭上腾起,几秒后烧肉的颜色微微泛出粉红。
米杰尔看着,巴不得立刻开饭。但在这个只有异龙人的地方能遇到一个人类,让米杰尔感到一丝亲切,他不觉脱口而出:
“你来自什么地方?”
少年的眼神里同样闪过一丝亲切,但随即被迟疑取代。于是米杰尔决定先开口:
“我刚刚从爱登堡过来,到这边找人。”
一会儿沉默后,少年开口了。
“我也来自热带大陆。我跟舅舅一起来的。”
“我叫米杰尔,你的名字呢?”
“洛特。”
风摆弄着敞开的窗子,发出嘎达嘎达的回响。壁炉里的火焰摇曳起来。
“你一个孩子怎么在这儿?不要紧吧?”
少年洛特点点头。
“我跟舅舅一起坐船来的。我们的船在接近岸边的时候被海怪袭击,大家都落水了,只有我到了岸上。我找到了这家旅馆,主人收留我做这里的招待。”
米杰尔对少年笑了笑,少年也回以微笑。两个人在遥远的异乡意外会面,彼此间都感到一阵温暖。
洛特离开以后,米杰尔关上了嘎达作响的窗子。壁炉的火平静下来。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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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杰尔缓缓走下楼梯。
一觉醒来后,他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不过他想,这里既然是暖炉旅馆,那么肯定能打听到有关圣殿祭司的消息。
米杰尔来到大厅,淡红的大厅里左一桌右一桌地坐着身披黑袍的异龙人。米杰尔发觉,这家暖炉旅馆不仅是外来者的旅馆,还是本地人的酒馆。他来到前台,见到昨日的那个老异龙人,她依旧蜷曲着背、头上罩着红褐色袍子,守在一盏蜡烛前。
米杰尔向她询问关于圣殿祭司的事,她那对金眼眯了起来,上下扫了会儿米杰尔,然后开口道:
“往门口的那条坡一直走可以走到我们异龙族所在的龙城,祭司是那儿的头领。”
米杰尔道过谢,结清账后正想离开,老异龙人却把他叫住,然后呼唤在客桌边为其他异龙人服务的洛特。洛特跑过来,瞥了米杰尔一眼。
老异龙人拉着洛特的手臂,对米杰尔说:
“请您带上这个孩子吧。”
蜡烛的火光在三人间微微摇晃。
洛特不安地在米杰尔与老异龙人间来回扫视。米杰尔看老异龙人那淡淡的目光,还有洛特紧张的神色,心里想,前路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带上这个少年无异会让旅途更加艰难。可是,米杰尔又想,这少年毕竟无处可去,留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到处是异龙人的这里……
就在这一瞬间,米杰尔的视线与洛特交汇,他从少年的眼中看见了一丝期望。米杰尔也不懂是怎么回事,只是感到心里忽然放松。
“好。”
少年禁不住笑起来,不过立刻又掩饰回去。
米杰尔倒是毫不遮掩地笑了。旅馆主人对两位异乡人静静挥着手送别。洛特也挥了挥手,随后跟着米杰尔一起,推开了树屋旅馆的门。
门外是只有黑夜的世界。从二人的身后传来门铃的清脆响声——
叮铃叮铃,回荡在永夜大陆的入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