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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里四处是刻有飞龙浮雕的立柱,布满了一座座道场与寝宫,城里的住民全部是在圣殿接受训练的预备魔法师,由祭司修摩统一教导。
米杰尔跟着黑袍众从噩梦山谷回到龙城中,在一间道场里落座休息。老者吩咐给米杰尔准备这里特制的汤药,他坐在米杰尔对面,此刻道场内只剩下彼此相对的二人,老者慢慢开口问道:
“你来龙城是为了什么?”
“这个,”米杰尔举起脖子上挂的紫水晶吊坠,“是一个叫盖恩斯的法师交给我的,他告诉我如果想解除身上的诅咒,就到这里来找祭司。”
老者盯着吊坠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不错,这是我们圣殿的魔法器具之一。你可以说说诅咒是怎么来的吗?”
米杰尔把在维布吉昂里对决恶魔四目奇安达的经过讲了一遍。老者的双眸在凹陷的眼眶里沉了一会儿,然后他低声感慨:
“就是现在,就是现在……”
一个黑袍法师端着药汤走进来。老者抬起双眼,对米杰尔说:
“我就是这里的祭司修摩。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会带你去圣殿,到那里,你的问题自然能解决。”
“请问……”
米杰尔想起了洛特。那小子跑哪去了?他向祭司打听消息,祭司只是说从一开始就没看见什么小孩。
“我们在水池里发现了你,只有你一个人掉在里面。”
米杰尔担心地想着洛特,祭司见状,答应他会在城里寻找少年的踪迹,他觉得也只好这样,米杰尔被敦促赶快喝汤,他咕噜咕噜喝下药汤,暖流在身体里一窜而过。随后,带着满意的微笑,老异龙人起身离开。
与此同时,旁边的黑袍法师领着米杰尔,到道场后的寝宫里休息。
对米杰尔来说,这是一个宁静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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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杰尔在黑暗中醒来。一个声音忽然在他心中响起——
“出来吧。”
米杰尔清楚这是传音术,是祭司修摩在呼唤自己。他很快起身,抓过那把发芽的木法杖,走出寝宫。外面还是黑夜,冰冷的空气令他迅速清醒。他来到昨日落座的道场,老异龙人正独自坐在那里。见到米杰尔,老者撑着那把龙首雕饰的石法杖,站了起来。
“走吧。”
米杰尔跟在祭司修摩背后,他穿过一根接一根高耸的龙雕石柱,看见一群群黑袍法师集体在练习魔法。就这样拐过几个街口,来到了昨日直面巨龙的噩梦山谷里。
祭司的脚步没有停下,他带着米杰尔朝着山谷的最深处走去。冰冷的风从弯曲的山脉间涌来。米杰尔捂起身子,微微哆嗦着前行。
走到尽头,米杰尔突然一愣。
阴暗的长阶宛如云梯般高耸,顶上能看见笼罩在黑暗里的大殿边角,即使只是边角也令人心生恐怖之感。而这正是米杰尔过去曾在梦中见过的景象。他记起那件残破的灰绿色长袍的话语——
“归、还……来、殿……”
他的心跳快了起来。前方在等待他的到底是什么呢?
“上去吧。那里就是我们龙城的圣殿。你就你进去后诅咒的问题就该解决了。”
祭司仰望着那座居高临下的圣殿,淡淡地说道。米杰尔禁不住问:
“圣殿里有什么?”
只见祭司修摩静静地摇了摇头,说。
“除了那个叛徒雷鲁外,没有人进去过,在龙 城里没有人能打开圣殿的大门。”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位神圣之人,告诉我会有一个受圣殿召唤的人前来。我想那就是你。”
那就上去吧。米杰尔的白发在冷风中飘动。他想,既然有什么在召唤自己,自己也只有这条路可以前行,那就上去吧。
他握紧手中的法杖,这根从四年前陪伴至今的好伙伴,踏上了阴暗又漫长的台阶。
一步接一步。走到半路,米杰尔回头朝阶下望去,祭司修摩居然已经渺小到快要看不清楚了。他继续往上走,圣殿的模样越发清晰——漆黑的三重檐架在一排刻满怪物形象的柱子上,一扇扇门紧闭着,阴暗充满其间,屋檐边翘起的弧角宛如蝙蝠的翅翼。这其实只是一栋黑黢黢的单调宫殿,但不知为何,宫殿本身似乎散发着一股沉重的气息,给人狰狞的感觉。
走到台阶即将结束的地方,米杰尔发觉殿前的空间里竟然没有一丝风。他终于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忽然,一阵微微温暖的风吹来,面前圣殿的大门自行开启了。
光明从门内浮现。米杰尔身前站着一个小女孩。他吃惊地看着她。
这个小女孩正是早先在故乡里给自己领路的拉娜。
“你……是拉娜?”
红色的长发扎着两条小辫子,甩在圆圆的脸颊侧边。一个可爱的童音响起:
“久等了,米杰尔。跟我来吧。”
拉娜转身朝殿里走去。米杰尔只好跟着她。在他迈进大门的瞬间,门自行关上了。
这里是供奉着恶魔之王的殿堂。一尊尊蹲坐的小恶魔石雕,手里捧着一束金色的火焰,均匀地分布在这间厅堂里。正对大门的一幅画像,上面绘有一个男人的侧身像。
画中人看上去有些熟悉的感觉,不知为何令米杰尔想起自己的养父比乌达。
拉娜在画像前停下。突然,整座厅堂开始放出光芒,光芒渐渐扩大,漫过米杰尔的视野。他闭眼躲开炫目的光芒,再睁开时发现一切都消失了,一切都变成了空白。
身前的拉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米杰尔曾在梦境中见过的那件残破的灰绿色长袍。
“米杰尔,我的新孩子,把遗物归还来吧。”
一道平静的声音从充满阴影的兜帽里传来。与此同时,魔法戒指里的那盏青色杯剧烈晃动着。米杰尔心里一惊,最后一件遗物居然是自己身上带的这个杯子么?
他召唤出青杯。只见青色的杯子轻飘飘地浮空,倾斜着飞到那件长袍的阴影里。
“拉娜……你就是恶魔之王吗?”米杰尔困惑地问道。
“是,也不是。恶魔王在千年前就被他的三个门徒斩首而死了。但他遗留的诅咒仍继续存在着,这就是我。”
米杰尔所在的白色空间,整个摇晃起来。
“你既然来到这里了,不妨听听过去的故事吧……”
这句话有如风声,伴随着空间景象的变化,在米杰尔的耳畔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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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年前的圣殿。
米杰尔恍然间身处在刚刚走过的那条阴暗而漫长的阶梯上。他明白此刻一如当时在海底陷入的幻境一般,自己又成为幽灵了。
在他面前的是画像上的那个男子,男子的身边放着三块不同颜色的原水晶。米杰尔心想,这就是恶魔之王本人吧。恶魔王的周围分别站立着四十四只大恶魔——米杰尔注意到这些恶魔的位置似乎都对应着供奉厅堂里那些火光雕像的位置。
王的三个门徒也都坐在厅堂中心的地方。米杰尔看见,除之前见过的撒托尼亚利,这里居然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一绺金色长发盖住左眼的白瞳,是班尼斯。
他居然已经活了一千年么?米杰尔吃惊地想。
在两张熟悉面孔旁边的是一个陌生人。这个人的头发波折如扭曲的蛇,而且还在缓缓飘浮着,他那沉着的目光凌厉如雷闪。
“雷鲁、班尼斯、撒托尼亚利……”
恶魔王开口,朝他的三个门徒讲授自己的一个计划。他预备让他们三个人之后分别带上用这些原水晶打造的物件,替自己执行任务。
“黑色的水晶能够透视时空,雷鲁,这个后面就交给你了。你的任务是去把封印古神的那个地方找出来。”
米杰尔看见那个陌生的面孔点了点头。
“班尼斯你的任务是用这个银色水晶的造物复苏古神,等雷鲁完成后你跟着他去就好了。”
班尼斯微笑了。
“撒托尼亚利,这个青水晶的造物就交给你了。你去把古神的记忆提取出来……”
米杰尔接着听到,恶魔王决定用三件造物的能力,将远古的神像变成自己的第四十五只恶魔。
突然,整个画面被白光淹没。光芒褪去后,米杰尔发觉自己现在身处在阴暗的圣殿门口。
雷鲁、班尼斯、撒托尼亚利站在一起。
“老师马上就要出来了……”雷鲁低声说道。
“放心吧,练就三样造物对他会有极大消耗,我们的愿望都能实现的。”班尼斯微笑着说。
“恶魔军团的号令权到时候归我。”雷鲁对二人讲道。
“无妨,我只想要这个世界……”班尼斯笑得更开了些。
撒托尼亚利没有再说话。身后传来殿门大敞的声音。
米杰尔看见,恶魔王的手里拿着那三件造物——就是今天的三件遗物。
紫黑色的水晶球、银色的核心、青色的杯盏。
恶魔王走过在圣殿门口等待自己的那三个门徒,静静眺望着圣殿之下那漫长到看不见尽头的阶梯。无星的永夜笼罩着群峰环绕寂静的山谷,随后……
米杰尔又一次看见在海底时的那个幻境。不同的是,这次他看见了更多的画面——王的首级被割下后,狂风骤起,三件遗物并没有如门徒们预想的那样归其所有,而是四散着朝高高的夜空飞去。
白光一闪。米杰尔又回到了那个白色空间里,在他身前的是那件残破的灰绿色长袍。
“我需要你去毁灭剩下的两个人,米杰尔。这与你的目标也是一致的,除去班尼斯,雷鲁如果成功控制古神,整个世界将迎来新的浩劫。”
平静的话音从充满阴影的兜帽里抛掷而来。
“那我该怎么做?现在的我根本不是班尼斯的对手。”
“回到仙子森林,找到花杖老人,向他学习。”
米杰尔还想问更多问题,但是那个声音说时间不多了,要他即刻启程。
“米杰尔,我的新孩子,希望全部都在你的身上了……”
当米杰尔从这句话里回过神来,周围变回了那个摆满小恶魔石雕的供奉厅。拉娜已经消失不见了。
米杰尔转过身,推开门,走出圣殿。他一步一步,缓缓走下那道阴暗而漫长的阶梯。他想,这里就是恶魔之王的葬身之处。
黑暗拥裹下,一对金色的眼瞳在前方等待着他。祭司修摩消瘦的面颊有些紧绷,见米杰尔出来,他吹起一记悠长的口哨。哨声在黑夜空旷的山谷里回荡。
米杰尔吃惊地看见一个少年站在祭司的身边,那就是失踪许久的洛特。洛特睁大了眼睛盯着米杰尔,一副巴不得早点见到他的神色。
“那个叛徒雷鲁带着跟随他的黑袍众在攻打龙城。你们继续留在这里太危险了,我让龙送你们回去。这个……”
祭司把洛特推出来。
“我们在街角发现了他。”
米杰尔看着泪水汪汪的洛特,撇了撇嘴。
“你跑哪去了?”
“我躲起来了,如果我也被抓了可就没希望了。”洛特回答。
米杰尔耸了耸肩。
一阵大风宛如洪流,股股穿过二人。巨龙不知何时已经到来了。
祭司嘴里低声吟诵咒语,米杰尔和洛特两个人旋即浮起到半空中。
“我想你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吧……”
祭司修摩微微俯首,对米杰尔道别。米杰尔回以俯首。
米杰尔手按胸口,他想,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吗?回应他的是寂静无声的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