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那么，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余味同学你也快回家吧，再见。”
听到易尘和我道别，我才回过神来，慌忙叫住走向宿舍区的他——易尘是住校生，他的家貌似不在镇上。
“怎么了？”易尘回过身看着我。
我盯着他的脸，那双深灰色的眼眸明亮有神，眉宇间透露出一丝英气——果然一模一样。
我开口问道：“易尘同学你……是不是有个妹妹？”
易尘挑了下眉，稍显惊讶，回答道：“我是有个双胞胎妹妹，不过她天性自由，现在在市区上学。怎么，你见过舍妹了吗？”
“舍妹”……你这措辞也太儒雅了吧。
果然，那天的短发女生十有八九就是易尘的妹妹，她的小姐妹们提到她哥哥时那么激动也就情有可原了。
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再确认一下：“嗯……也不知道算不算见过，就是看见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女生。对了，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想要向心仪的女生搭讪却提不起勇气转而找她哥哥曲线救国的扭捏小男生似的？
幸好易尘并没有多想，爽快地回答了我：“易泠。比‘冷’多一点的‘泠’。”
确定了，就是那个被叫做“阿泠”的女生。
我当然想要问清楚那天她奇怪的举止究竟意欲何为，不过马上晚自习就要开始了，实在不好再耽误易尘的时间，便说道：“哦，这样啊，我就是好奇，没想到易尘还有个双胞胎妹妹。那时候不早了，再见吧！”
“嗯，下次有机会再把她介绍给你认识吧。再见。”易尘也点了点头，再次和我道别。
以前从没听说过易尘有妹妹的事。我觉得易尘在提到妹妹时，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要用语言表达的话，就是他之前露出的是“真挚”的笑容，而提到妹妹时露出的，是“纯粹”的笑容。
因为易尘是“真物”，所以他的笑容总是“真挚”的，确确实实能让人感受到他释放出的和煦的善意。但直到刚才，我才明白其意义。
正因为“真挚”，所以不“纯粹”。
提到妹妹时，易尘才终于不再做一个“真物”，他展露出的笑容不再是为了别人，而是因为自己。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妹控？
我感觉像是窥见了这个学校人气王不为人知的一面，不胜惶恐地到教室取了书包，“逃”回了家。
32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了学校。
我昨天思考了一晚上，刘道的话，包括易尘的话。
两人虽然持有截然相反的主张，不过对于连主张都没有的我来说，都有着莫大的帮助——这就是所谓的兼听则明吧。
到最后，我发现还是刘道的理论更得我心，或许我骨子里和这个一直让我心生怨言的小个子男人其实是一类人。
我每次见到他时感到的不快，也许只是同类相嫌吧——我有些沮丧地这么想着。
进入教室，我径直走到某个人的座位前。
现在我不再迷茫了。
“陆有希，我有新的委托，不过这次我们先谈好报酬吧。”
陆有希抬头，露出一抹玩味的微笑：“终于又到我出场了吗？我还以为你打算独自解决呢。
“不过，能多赚几个芭菲，也没什么不好的。”陆有希站起身，向外走去，“愣着干什么，你总不至于要在这里说吧？”
33
“果然，是关于寻雨降的事吗？”陆有希和我走到尽头的储物间门口，开口说道。
“你都知道了？”
“看你这两天的样子，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在出行之外的方面，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于是我又把事情的细节、我的想法以及我已经做过的尝试都告诉了她。
她点了两下头，又问道：“那么，你的诉求是什么呢？”
“要让那些老师为他们错误的言行付出代价，至少，要让他们感到惭愧。”
“至少吗……至多，也就是那样了，你最好调整好自己的心理预期，不要认为他们还能因为这点事付出什么更多的代价。”
“足够了。”我深深地顿了一下脑袋，“起码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心安理得地维持着那份‘体面’。”
我们要知道正确的东西是正确的，也要知道错误的东西是错误的。
因为人类社会是建立在共识之上的，如果共识发生歪斜，社会也会随之扭曲。
我当然担负不起那么宏大的命题，不过在我目之所及，我仍想让“正确”多维持一会儿。
“嗯——”陆有希略略思考了一会儿，“这次的报酬，就10个芭菲吧。”
“10个？”我不由得提高了嗓音，随后赶紧捂住了嘴四处看了看，所幸周围没人。
“觉得太少了吗，也对，那就……”
“不少，不少！”我连忙摆手打断了她，“可是上次为什么要100个？”
“因为上次是帮你的忙，而这次是帮寻雨降的忙。”
……早知不问了。这是在说雨降人见人爱呢，还是在说我余味人嫌狗厌呢——确切地说应该是人嫌鸦厌。
按陆有希的作风，一定是后者，不过就让我当作前者来理解吧。
谈妥了报酬之后，陆有希开始了正式的分析：
“你之前已经查出孟褚皓穿着仿制的名牌球鞋，之后你便中断了行动。但我们完全可以基于这一点继续针对他深入调查。”
我点点头道：“没有问题。”之前我因为陷入自我怀疑而打消了这一念头，但现在我已经想通了。
“600块钱并不便宜，尤其是对于贫困生来说。他穿着这双鞋来上学，说明他有底气，而这底气又可以分为两层：
“第一层是比较浅显的，因为这是仿制的赝品，即使被人误认为是名贵的高端产品，他也能有底气直接否认，事实上在球场上他确实是这么做的。
“而第二层，要说明的话要先解释一个心理……”
“虚荣心。”我抢过话头，陆有希眼睛睁大了一下，似是有些出乎意料。
我接着说道：“买正品的高端名牌的人可能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但买名牌的仿制品的人却只有一个理由——虚荣心。也就是说，是为了满足精神需求。而这，他们本人其实是比谁都清楚的。”
“没错。”陆有希对我表示肯定，“但是，他作为家庭困难的学生，却仍然有这份底气去满足自己物质生活之外的需求，这说明——”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月萤满抽屉的康乃馨……
“他在打工。”我和陆有希异口同声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