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离世的人在自己的耳边说话,这种事情你是不是也觉得很扯?”琴烟用仿佛是给三岁小孩画大饼的语气说道。
“嗯……”我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警察也不相信他的话,其实,我觉得吧,迟光的父亲,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说的,可能他只是觉得,即便是很扯淡的事情,只要是与案件相关联的,说出来,或许对于案子的进展有所帮助。”
“呃……是不是那时警方已经想把这件案子当作意外身亡案结了?”
“谁知道呢?”琴烟耸了耸肩,“一天过去了,我看警方他们也没什么行动,估计是告一段落了。”
“听了迟光先生他父亲的话,警察难道不会觉得事有蹊跷吗?”
“那只能说明迟光父亲的话与警方对于这起案件的设想偏离太多了,导致警方他们认为迟光父亲大概是老糊涂了。”
“那,你下周是不是要去出席迟光先生的葬礼?”
“肯定是要的,不过……估计能到场的高中同学只有我一个人了。”
“!琴烟,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琴烟她从椅子上站起身,“等我一下。”然后走进了一个房间里。
过了一会,琴烟拿着一张照片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你看看吧。”她把照片递给我,随后她坐回椅子上。
这是琴烟她们高中毕业时的班集体照片,虽然拍摄的时间有点久远,但照片给人的质感并不老旧。
“嗯?”琴烟递给我的照片上,除了坐在最下面那一排的老师和校领导,上面站着的学生们的脸上都被划了一个大红叉,“这上面的红叉是——”我指着其中一个红叉问道。
“是我为确认去世的同学而划的。”琴烟淡淡地回答道,“虽然我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但……人有时候就是会做出这样旁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出来,不是吗?而且,这张照片我还留了一张。”
我重新看向照片,站在上面的学生,脸上没被划红叉的,虽然照片有点模糊,但我还是能看出,还剩下一位女生。
那女生应该是琴烟,只可惜照片里的她的脸庞我看不清楚(我还是很好奇琴烟高中时的模样的)。
“这么看来,难道说——琴烟你的高中同学只剩下你一个还活着?!”
“很神奇是吧?为什么我的高中同班同学在近些年来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呢?呐,雄介,你说,下一个死去的人会不会是我呢?”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上来。
“别这么当真嘛!”琴烟笑了笑,“刚才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放心,我会努力活着的。”
“——警察那边怎么说?”
“什么警察那边怎么说?”
“就是关于你那些去世的高中同班同学的事情。”
“我不是说了嘛,不要把我刚才的那段话当真。”她用轻松的口气说道。
“也是被当作自杀或者意外来处理的吗?”
“哎呀!既然你这个好奇宝宝这么想一探究竟,那我就告诉你吧,是的,警方就是如你所说的那样来处理他们的案件的。我听一位在刑侦科里的朋友说,他们没能在那些尸体的表皮上找到一丝打斗或者挣扎的痕迹,也没能在体内找到致死药物的成分,有些人是坠楼,有些是溺水,甚至有些是心肺功能衰竭而亡,没有一些决定性的线索,警察也很难判断其中是否存在犯罪的证明。”
“这样啊……”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挫败感涌上我的心头。
“既然都聊到这个话题上了,不如让我们往好处想。”
“往好处想?”
“就是——你看嘛,可能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天堂和天使,那些不幸英年早逝的人死后,或许他们的灵魂可以被下凡的天使给接上天堂,在那个没有痛苦的地方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嘛,不过我这个说法对于他们的亲属而言是比较残忍的。”
“那,琴烟,如果是你,你也希望你死后能被天使接到天堂吗?”
“呃……天使吗?”琴烟说到这,挠了挠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般,露出了一副难为情的表情出来,“天使的话还是算了。”
“诶?为什么?”
“就是嘛,民间有一种说法,说是天使的面貌比恶魔还要恐怖,因为天使要对抗恶魔,长得比恶魔还要恐怖可以在气势上赢得一截。像什么炽天使啊,智天使啊,还有座天使,它们的形象,如果真要用实物的形式去想象,那肯定是很掉san的。”
“那琴烟,你希望是谁来接你的灵魂呢?”
“嗯……美人鱼吧。”
“美人鱼……是Disney里的那种吗?”
“有点像,不过,老师我可是见过真的人鱼的哦!”
“真的人鱼!?”
“是的,真的人鱼。”
“长什么样的?”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嗯……不同于Disney里的公主形象,我所见到的人鱼更像是日本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女。”
“漫画美少女?”
“对的。或许用当下轻小说里的JK美少女来形容更贴切吧。反正我见到的人鱼就是这个样子的。”
“老师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时间地点我记得很清楚,是在我初二那年的暑假,7月……28日?对!就是7月28日,晚上10点,地点是在这个小镇的一处海滩上,一会我带你去看看。”说罢,琴烟飞快地桌面上的碗筷收拾好,然后放到厨房里的水槽里,“等我洗完碗就带雄介你过去。”
◇
“就是这里。”琴烟指着一处沙滩,“我就是在这里看到人鱼的。”
这处海滩在我所就读的小学的前面。从正门出发,走过一条街后左转直走再右转直走就到了。
“不过人鱼这种生物真的存在吗?”我知道我这是明知故问,毕竟透里她们俩已经告诉过我人鱼存在的事实,而且还是和她们一样的海神。不过,我只是想听听琴烟她们没接触过超出认知之外事情的普通人对于神话生物的理解。
“其实,每当我回想起那段场面的时候,我偶尔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但我还是十二分确信,当时的情况一定不是幻觉,我那时就站在这里,”琴烟脱下高跟凉鞋,把双脚浸在浪花检查扑打沙滩的地方,“人鱼她把半个身子露出海面,就在那个地方,”琴烟指向离自己身处约莫50米的海面,“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琴烟转过头来看着我,“在高中之前,我爸妈的关系一直都不怎么好,他们俩经常在家里吵架,看到他们两个吵架,我心里也是很郁闷的,写完作业就会找个机会偷溜出去,我也算是这片海滩的常客了吧,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走走,7月28日的晚上,我父母他们两个又吵架了,写完作业的9点半,我趁他们两个暂时的‘休战’之际,偷偷溜到这里,本来只是想着一边看看海景,一边散散步,舒缓一下沉闷的心情的,但突然——原本平静的海面上迸发出一阵不小的水花,在那里,我看到了一个女性的脸蛋浮出了海面,那些散落在她纤纤长发上的水珠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某个在夜晚潜水的人,但几秒过后,那个人张开了嘴巴,开始了唱歌。她的歌声真的是我目前为止听到过最优美动听的歌喉,在她唱歌的同时,她附近的海面渐渐冒出一点点的蓝光。我那时听着她的歌声听入迷了,对于那时的记忆,我的脑海中只剩下了她开始唱歌时的一副静态情景。待我回过神来时,海面上早已恢复为一面平滑的镜子了。”琴烟绘声绘色地讲述道,“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根本不会有人夜潜,况且那并不是正常人类能够拥有的歌喉,我想,我那时看见的,一定就是传说中的人鱼。”
“那你有把这份经历告诉过给其他人听吗?”
“没有,即便说了,我想,他们也一定不相信。”琴烟接着说道,“呐,雄介,我们口中的人鱼,放在西欧,就是水手常说的塞壬,传说塞壬的歌声会迷惑水手,导致船只触礁。不过,我不这么觉得,当时我听完人鱼的歌声,一股清爽的感觉冲入脑中。之前的沉闷被一扫而光了。”
“那,琴烟,你为什么会是希望人鱼来迎接你的灵魂呢?”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想再见到儿时奇幻经历的女主角而已。嗯……硬要再加一点的话,那便是,我不喜欢天堂这种地方。”
“诶?你不喜欢天堂的那种无忧无虑,人人平等,不被生老病死以及金钱与权利所束缚和规定的世界吗?”
琴烟摇了摇头,“那样的世界,我们称之为乌托邦。那里生活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们舍弃了人性中的所有黑暗面,将人性中的光辉进一步升华,这种程序化的挑选也可以被称之为登神,残缺的人性使得他们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丢失了阶级和**,就如同电脑中运行的简单程序那样,无聊无趣。所以,我讨厌那样的世界。比起去天堂,我更希望让人鱼带我去海底里面旅游,如果可以的话——”琴烟突然改为俏皮的语气,“——让我过次迪士尼公主的生活也不赖的嘛!”
“我还以为琴烟你会向往乌托邦那样的社会呢。”
“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想的。你姑且可以把我当作反乌托邦的一员。”句末,她向我抛来一个wink。
“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的吗?”
“如果这是个玩笑的话也不错。啊!对了,雄介,我刚才说了这么多,所以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人鱼这种只会出现在书籍上的神秘生物?”
“我信。”没有丝毫的犹豫,我干脆地说道。
毕竟也是见识过海神那强大能力的人。
“我还以为你会把我刚才说的那么一大段话当成某种新的物语(故事)呢。”
“怎么会呢?老师你说的话我都会相信的。”
“不愧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琴烟温柔地用手在我头上摸了摸,“好!那就——”她看向岸堤的上面,那里有一家百货店,“——老师给你买杯刨冰吧,就当是给你的奖励。”
◇
吃完刨冰,与琴烟在那家百货店告别后,我再一次经过了那座断桥,此时那里已经没有早上那般热闹了。
我不禁想起那天晚上,那名发言奇怪的少女给我的警诫。
为什么她会知道那座桥会断掉呢?
“嘿!”突然,我的双目被一双手给遮住了。
“呃……请问你是——”
“说出我的名字我才会放开手的哦!”
“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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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野雄介?”
“那个……不好意思,我忘记你的名字了,呃……能再问一遍你的名字吗?”
“——诶诶——!”
◇
“三年了,我还记得你的名字!你呢?!”
“诶——真的非常抱歉,可是我真的忘记了你的名字。”为了突出我道歉时的诚意,我还特意为她来了个土下座。
毕竟她现在确实是有点脾气了。
“你这个花心大萝卜!”
诶——不对劲啊?怎么我就成花心大萝卜了?
先不管这么多了——
“真的十分对不起!”
“嗯,好吧,看在你还记得我样貌的份上,这次就饶过你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葩的原谅别人的理由。
“欸,所以,你的名字是——”
“——这次你可要好好记住了。”她右手食指指着我的鼻子说道,“咳咳——虽然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但我还是得做个自我介绍。我叫万绘彩心。”
“你好,彩心,”为了现场的仪式感,我也跟着她做了自我介绍,“我叫翔野雄介。”
“雄介,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但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嗯……今后也请你多多关照。”
呃……是我听错了吗?怎么彩心说的那句问候语与我十年前听到的不一样啊。
(PS:此处雄介说的“今后也请你多多关照”是今後も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为日本中正常的问候语,而彩心所说的版本则是お世話になります,虽然意思也是“今后也请多多关照”,但这是日本新婚妻子对丈夫常用的开场白。这句话既表达了妻子对丈夫的尊重,也隐含了希望两人共同经营幸福家庭的期待。)
“雄介,你待会有事情做吗?”
“没有。对了,彩心,你知道现在的时间吗?”或许以后真得买个机械表来看时间了,要不晚上回家的时候去问一下透里有什么推荐的品牌。
“不知道,”彩心微微摇了摇头,“我没有手表,不过,我倒是知道哪里有钟。”
“哪里?”
“小镇车站附近的超商里头。”
“诶,这么远。”
“你不是说要去看时间吗?那就一起去呗!”
不容得我给出答复,彩心迅速地牵起我的手,把我拉到离我们这最近的公交车站。
嘛,她这么做也无差,只是跳过了我说“YES”的环节。
等了一会,公交车就来了。我和彩心选择了车内后方左手边的双人座。彩心坐在里面,我坐在外面。
“话说,”彩心开口道,“你刚才在那个地方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迷。”
“你是说断桥那儿?”
“嗯。”她点了点头,“那座桥是什么时候断的?我记得之前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故。”
要不要把昨晚在海滩的那件事告诉给她呢?仔细想想,还是算了。
“那座桥应该是在今早之前断开的,早上的时候那里围满了警车和消防车,还有很多凑热闹的人。我那时只是在看着那座桥发呆。”
“这就怪了,我记得这座桥很稳固的啊,他们说可以用50年呢。”
“凡事都有意外的嘛。算了,不说这个了,彩心,你这三年来去了哪里?怎么又突然回来这里了?”
“哇喔——三年来的内容,那就有的我唠了。”
据彩心说,小学毕业后,因为她父亲工作的变更,所以她只好去到外地的一所初中上学,初中毕业后,她考到了我们县里的一所县立高中,并且这所学校距离我们小镇很近,所以她这才能经常来这里溜达。
“毕竟在这个小镇上住了六年了,我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她说道。
也是,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会不自觉地对那里的一切产生某种类似于情愫。
公交车往前开动,窗外的风景不断在视线中更替。熟悉与陌生的建筑在我眼前交替涌现。
“到了。”她指着马路对面的大型建筑说道。
◇
“这件怎么样?”她拿起一件栗色的格纹百褶裙在自己的腰间摆弄。
说是来看时间的,其实就是过来的玩的。
“很适合你。”
“那这件呢?”她从衣橱中挑出一件蓝色的海军领针织衫,“我觉得这件衣服和这件裙子很搭。”
“嗯……”如果在这个时候,我很轻易地赞同她,是不是显得我没有对「为她挑选衣服」很上心啊?“要不试一试这件?”我指向一件卡其色的立领短袖。
“我去试试。”
最后她买了我选的那件。
除了买衣服,
“大满贯!”她从投掷起点跑过来我这里和我“give me five”。
我们还去玩了保龄球。
在保龄球馆,还能在前台那点饮料。
“300円的人鱼之泪……”我指着饮品单上的一杯展示图看上去很冷清的饮料说道。
说是清冷,因为玻璃杯中的颜色尽为冷蓝色,有两块冰块浮在上面,杯口还冒出一缕白烟。
“这家店还真大胆,居然敢用人鱼之泪来命名一道商品。”
“要不点两杯试试?”
“如果尝不到人鱼之泪的味道能不能要求双倍赔偿?”她说笑似的说。
◇
“就是一杯特别调制的青柠水嘛。”彩心不悦地含着吸管。
“不过还挺好喝的,不是吗?”
“但这和「人鱼之泪」的商品名相差太远了吧?完全就是营造噱头。”
“我想,没有人真的尝过人鱼眼泪的味道吧?”
据前台小哥说,这款人鱼之泪,是他们的店主基于外国美人鱼童话的悲剧爱情和日本本土神话对于人鱼的那种神秘刻画而想出的独家特制。
我是不知道人鱼之泪是什么味道的,但起码这杯饮料值它的这份价钱。
“雄介,”彩心用吸管搅了搅杯子里的「泪水」,“说到人鱼,你觉得世界上真的有人鱼存在吗?”
“存在。”
“你这个说法真是浪漫。”
啊不,这玩意是真的存在,但是我不能把透里她们俩的身份告诉给彩心。
“既然你说存在,那你觉得,”彩心接着说道,“人鱼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嘛,我也不好肯定地回答你,在西欧,水手把人鱼这种生物唤作塞壬,有人描述塞壬的样貌因受到奥林匹斯山的某位神明的诅咒而变得极为丑陋,也有人描述塞壬的容貌可以媲美爱神,但这两者的共同点就是塞壬的歌声对于行船来说都是致命的。在东瀛这边,对于人鱼的描述是往美丽的方向靠拢的,而我本人也是比较认可这种说法的,也很喜欢迪士尼电影里的人鱼公主的形象。所以,我觉得,人鱼应该是个歌嗓婉转悠扬,容貌沉鱼落雁的美人吧。”
“雄介,如果你是迪士尼电影里的那位王子,你会坚定不移地在海边等待人鱼的现身,还是会选择邻国的那位美丽的公主呢?”
“前者。”
“为什么?”
“因为人鱼是我的第一眼。”
“……”
“诶——彩心?”听到我刚刚果断的回答后,彩心的脸上浮现出一片红晕。
“没、没什么!啊,这杯人鱼之泪不好喝,”她把自己面前的那杯青柠水推到我那杯的一旁,“你帮我把它喝完。”
“……好吧。”我刚想把彩心那杯里的吸管拿出来,她立马就出手制止了我,“不用把吸管拿出来的,就直接用吸管喝行了。”
“呃……”
见我迟疑了一会,“还是说,你介意这样?”她不安地说道。
“不介意!”只要你不去想这方面的东西,就不会对「间接接吻」一词产生概念了。
喝完两杯人鱼之泪,外头的太阳也即将被月亮替班,我们在下车的那个车站告别。
“下次见。”她对我挥挥手。
“嗯,下次见。”
公交车来临,我走上车内,坐在了车内后侧左手边的靠窗位。
公交车启动前,我回头看向彩心,她站在原地,仍在看着我。
「不用目送我的,你也快点回去吧。」我尝试打手势让她明白我的意思。但是……她好像没理解我想传达的意思,给我的反馈只有歪头和迷惑的眼神。
就这样,我们俩的身影在公交车的引擎声下,逐渐消失在对方的视野里。
◇
“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一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明芽劈头盖脸地向我撇来这么一句。
我看向挂在客厅墙上的时钟,时针指向七点,确实是挺晚的,毕竟从车站超商回到这里的车程与路程可不短。
“抱歉抱歉。”
“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透里手捧着一碟豆角炒肉从厨房里出来,温柔地说道。
“诶?刚刚才做好晚餐吗?”
“是的。”
我转头用锐利的眼神刺向明芽。
“我只是想抱怨你两句而已。”她若无其事地说着,拿起电视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妈妈呢?”我重新看向透里。
“伯母说她今晚要上夜班,不回来吃晚餐了。”
“这样啊。”
“我们先吃饭吧。”透里说道。
“你们已经搬好东西了吗?”我看着毫无变化的屋子,感觉不像是新加入两个人的样子。
“搬好了。”(透里)
“你们拿了什么东西过来?”
“只是一些衣服和洗漱用品,没多少东西的。我和姐姐的行李已经放好了。”
“放在哪里了?”我左顾右望,但还是看不到她们俩的行李箱。
“在这里。”明芽指着沙发前的桌面,上面立着两个小小的行李箱模型。
“这又是——”
“经过压缩的行李箱,”明芽答道,“只要你想拿衣服,”她拿起其中一个行李箱,然后把它轻轻往前一弹,行李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最后稳当地着陆,“这样就行了。”
“这样处理的好处就是可以节省放行李箱的空间。”透里补充道。
“那房间分配呢?”我们这件屋子只有两间卧室。
“我跟雄介你一起睡,姐姐她——”
砰!砰!
明芽用右手掌拍了拍餐桌,“我就在这里睡。”
“呵呵……”也是,那两个酒鬼每天晚上都会在这块桌面上趴个整夜。
“快点坐下吃饭吧,不然饭菜都要凉了。”透里拉开了三个椅子,我和透里并排坐,明芽则是坐在我们俩对面。
“我开动了。”x3
今天的晚餐依旧是没有海鲜。
◇
“好!今天的早会就到这里了,下课。”雅久老师精神饱满地说完这句话后,大大方方地走出了教室。
“雅久老师今天居然过来给我们上早会了诶!”透里从嘈杂的人群中挤出来,走到我桌子一旁向我搭话。
“可能是迟光家还没有举办追悼会吧?”
“雄介你能不能凡事王好处想?”透里扮生气般地撅了撅嘴。
“可这不是既成事实吗?”就算要往好处想,那也得要有想象的空间啊。
就当我和透里在雅久老师「久违地为我们班上一次早会的原因」喋喋不休时,班中的一位女生唐突地说了一句:“啊!请问有谁看到了我的笔盒吗?”
那是一位带方框眼镜的女生,头上扎着马尾辫,名字叫唐礼雪洋。她在班上真的很不起眼,是和我一个档次的,不知道是性格内向还是真的不喜欢跟别人交流。不过这是上个学期的事了,这个学期,她在这方面有所改善,开始愿意跟别人主动交流了。但这其中也有一定的外因。
“雪洋,你早上来教室的时候,你的笔盒不是被你从书包里拿出来吗?早会期间应该没人动过吧?”一位身材高挑、剪着短发的女生走到唐礼同学的桌子旁边说道。
那位女生叫高泽英生,透里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以为是个男生,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虽然这么说对高泽同学很不礼貌,但她的长相确实是偏男性(应该说她长得很英气),不知道她在男生里面的评价如何,但听透里说,她在女生群里特别受欢迎(听透里说,还有相当一部分的女生把她当作仰慕的对象),可能是在她身边,女生能够有安全感吧。因此,她也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而且是唯一一个(这么一说,感觉我们班的男生有点窝囊废了)。并且她还是唐礼同学往e人发展的外因。最近高泽同学经常跟唐礼同学一起放学出校门,可能是跟高泽同学接触多了,唐礼同学自然而然地也朝高泽同学那样的性子演变了。
“是啊!我记得我就把它放到这里的。”唐礼同学用手拍了拍桌子的右下角,“并且从我把笔盒掏出来到现在都没人碰过这里,我也很纳闷。”
顺带一提,透里“经常”以「sometimes」的频率把我和高泽同学进行某种程度的比较(sometimes是透明认为的频率,可在我眼里就是often……我是不是应该为「不是usually」而感到开心呢?),“要是雄介你变得像高泽同学那样的话,应该会更受欢迎的。”——这是透里的原话,对此,我是——“那我待会就向高泽同学请教,并努力朝她的方向靠拢。”这样回答的,不知为何,当我说完这句话后,透里忽然变得自我矛盾,“嗯……还是算了(说到这里,她还为了强调似的摇了摇头),雄介你保持现在这个样子才是最好的,没必要勉强自己变得像高泽同学那样受女生欢迎。”
咦——透里的第一句话不是要我向高泽同学进修如何变得受异性欢迎吗?怎么下一句好就调转箭头了?
“大家有没有看到唐礼同学的笔盒?”高泽同学突然提高说话的嗓音,并朝周围喊道。
“透里,你有看到唐礼同学的笔盒吗?”我用轻佻的语气对透里说道,而透里则是回了我一个微妙的眼神。感觉像是在看智障。
“无脑跟风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我这不是好心帮唐礼同学问一问嘛。”
同时,教室里也响起一阵唏嘘,“没看到。”这是许多人的异口同声。
“要我帮你找找看吗?”这时,几个女生往唐礼同学的桌子那边靠去,应该是收到了高泽同学的号召。
“那就谢谢了。”高泽同学替唐礼同学向那三四个女生道谢。
“不客气!”那几名女生说道。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唐礼同学?”透里坐在我前桌的空椅子上,一手贴桌,另一只手支在我的桌子上撑着自己扭过去的脸,赌气似的说道。
“可能是出于对同类的关照?毕竟开学一段时间后我们俩都还是班上的透明人。”
“真是奇怪的通感。”
“这种事情透里你是不会明白的。”我把视角转向在教室里大搜查的几名女生,她们正在每一个人的桌子间闲庭信步,看样子,她们几个是打算在这间不大的教室里找这个笔盒找一天了,“呐,透里,”我把视线转回透里的脸上,而此刻透里也将脸转了回来。
“嗯?怎么了?”
“要不,你也去帮唐礼同学把她的笔盒找出来吧?”
“你的意思是让我跟那几个女生一起在教室里散步?”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直接在某个地方拿出来的吧?”
“你是让我在捉迷藏的游戏里作弊?”
“做好事怎么能说成作弊呢?好啦,快去吧,看着那几个假殷勤的女的在教室里散步,我也替唐礼同学感到着急。”
“嗯……”透里饶有趣味地看着教室里的“视觉焦点”,“那我可以把这当成是你给我的委托吗?”
“委托?”
“就是要在事成之后收取报酬的。”
“你说是就是吧。”
“那就说定了。”透里起身走向讲台后面,弯腰,然后她的身影在那里消失了好一阵才重新出现,“我在讲台下面的镂空中捡到了这个笔盒,”透里朝唐礼同学的方向喊去,“请问这个是唐礼同学你的吗?”她把笔盒放到唐礼同学的桌面上。
“是,是我的笔盒,谢谢你,清石同学!”唐礼同学拿到笔盒立即打开并清点里面的文具数量,确认无误后又向透里道了谢。
“下次可要小心一点。”透里抛下这句话就朝我这边走来。
“捡个笔盒要这么久吗?”
“还是得要好好摸索一番的,并且,我还贴心地为那个笔盒做了清洁。”
“你知道那个笔盒是谁放在那里的吗?”
“难道你还想当福尔摩斯抓出那个「罪犯」然后在唐礼同学面前逞英雄吗?”透里不满地说道。
“呃……不,就算知道了我也没有这个胆子去做,只是单纯地好奇罢了。”
“那我就告诉你吧,上面没有除唐礼同学之外的其他人留下的痕迹,大概只是唐礼同学她一时健忘,不知道自己把笔盒放在那里了。”
“真的会有人把自己的笔盒放在讲台下面镂空的地方吗?”毕竟那里可是老师用来放脚的。
“谁知道呢?说不定唐礼同学就有这种奇怪的癖好。”
“那也太——”我凑到透里的耳边,故意压低音量,“——猎奇了吧!?”
听到我的话,透里忍不住地扑哧一笑,“这个世界上无奇不有。”
“我们还是不要带有这样的偏见去看待自己班上的同学。”
“行,行,那我先去洗手了。”
“洗手?”
“待会回来再跟你聊。”透里从后门出了教室,离开教室之前,她嘴里还嘀咕着“应该只是我的错觉吗?”
◇
“所以说,cos60º等于sin30º。”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刻下一条新的式子。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三角函数,我对数字和符号并不太过敏,所以能一直保持着注意力在黑板和老师上,至于我前面和后面的两位嘛……呵呵,已经在梦中云上课了。
“接下来我会擦掉黑板上的公式,并且请台下的两名同学上来把上面的公式默一遍,请同学们花三分钟的时间整理一下刚才的课堂笔记,三分钟后我会把上面的式子擦掉。”
嚯嚯,要是接下来抽到了是我的前后桌,那就有意思了。
不过,作为邻座,现在是不是要善意地拍醒他们两个?
人最基本的道德底线还是得有的。
正当我的右手即将触碰到前桌的后脑勺时,
“啊!”
楼上的高年级教室突然传来女性的尖锐叫声,随后——
一道身影从我们教室的窗户外面飞速闪过,随即而来的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老师,”班上的一名学生指了指窗外,“刚才是不是有人跳楼了?”
◇
事件发生十分钟后,我们全校就接到了紧急的放学通知。
这间学校很小,所以走廊上的学生们肯定都在心照不宣地讨论着同一件事。
“迥异的突然。”透里说道。
我和透里正在收拾书包,此时教室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
“毕竟是真出事了。”我将国语课本塞进书包里。
“清石同学。”前门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和透里同时抬头望去,来者是高泽同学。
“原来还有翔野同学在啊……不过也无妨,”她接着说道,“清石同学,我能问你个事吗?”高泽同学朝透里的座位迈前一步。
“呃……”似乎是被高泽同学盛气凌人的态度给吓着了,透里不由得地退后了一步,“请讲。”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为什么你会知道唐礼同学的笔盒就放在讲台下面的镂空里呢?”
“诶……”透明把她的左手腕往后翻转,朝我比了个奇怪的手势。
可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因为我们俩就没有制定过什么手势交流的摩斯密码。
“难不成,”透里说道,“你怀疑是我把唐礼同学的笔盒藏在那里?”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
“那为什么——”说到这,透里朝我这儿瞄了一眼,看样子是想要我也说点什么。
虽然不知道高泽同学此处来找透里的用意是什么,但要是不加快她们两个的对话进度的话,家中的明芽就只能靠着啤酒来填饱肚子了。
为了明芽的身体健康着想(虽然她喝多少都没事),我必须在这里说点什么。
“那个,高泽同学,我和透里现在要赶着回家,能否麻烦您长话短说?”
听到我的话,高泽同学的眼神开始在我和透里二人之间晃悠,“哦!”她突然一副豁然顿悟的模样,“抱歉打扰到你们两个,既然如此,那我就简要说明吧,清石同学,我很好奇你当时为什么会径直走向讲台,并且在下面的镂空处拿出唐礼同学的笔盒。”
原来是这个啊。
“关于这个,”透里回答道,“当时听到唐礼同学的笔盒不见,看到你们几个女生在教室里面找来找去的时候,雄介他就跟我打赌那个笔盒就在讲台下面的镂空处,赌注是一瓶苏打水,对吧?”透里向我投来「请配合一下」的眼神。
“啊,是的,”我煞有其事地说道,“那时我看你们几个在教室里面找了这么久,就猜测那个笔盒不在学生的桌子之间,而是在讲台下面。”
“嗯……”听完我们俩的剧本,高泽同学果不其然地用着持有怀疑态度的眼睛看着我们俩。
话说透里有没有想过谎言被揭穿后的对策啊?
“英生,”门外突然传来唐礼同学的声音,我和透里看向在高泽同学身后的唐礼同学,她本想握住高泽同学的右手,注意到我和透里的视线后又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那个,你们原来还有事啊?”她说完,退到我们的视线之外。
“咳咳——”高泽同学故作咳了两声,将我和透里的注意拉回,“不好意思,看来是我误解你了,清石同学,”说罢,她向透里鞠了一躬,“很抱歉占用你们俩的时间,那么,祝二位路上愉快。”说完,高泽同学离开了教室,并且还把前门给关上了。
看来我们只能走后门了。
“感觉高泽同学对我们两个产生了一些不得了的误会。”我把书包的拉链拉上。
“但我认为是正确的见解哦。”透里的书包也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离开了教室,我本想沿着学校给我们学生划定的路线从正门离开的,可透里却在我们走离教学楼后把我拉到了——
“原来你刚才的话不是在做戏的啊……”
一台自动贩卖机前。
“半真半假才是最有可信度的假话嘛,”透里朝投币口投了三枚百円硬币进去,然后机器里的一瓶苏打水被推落,“既然是打赌,那我输了,就要认赌服输,”透里蹲下,把手伸进取货口里,“来,给你。”她把一瓶依旧冰凉的苏打水递给我。
“不用做得这么绝吧?”话虽这么说,但面对透里的好意,我也只能收下了。
“这可不行,”她摆了摆右手食指,“信用这一块可是人神共通的。”
“这个设定还挺有人文色彩的。”我拧开瓶盖。
“其实人类社会的某些方面也会影响到我们这里的,就比如——”说到这,透里的整个人仿佛凝固了一般。
“嗯?”我看了看「冰块」透里,又沿着她的视线望去,透里视线的终点处,也就是校门口,停放了三四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周围还站着许多的警察,还有一些穿着正装的学校领导在跟警察们交谈。毕竟是出来人命,这种阵仗也不足为奇,况且透里她还在岸上待了这么久,应该也是见多识广了,怎么会对眼前的景象大惊小怪呢?
“怎么了嘛?”我看回透里,此时的她已经解冻了。
“雄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说罢,透里放下书包,准备朝警察的方向走去。
“透里,等等,你要去做什么?”
“没事的,他们发现不了我的。”
“你都这么说了……”虽然我不是很介意这种答非所问的对话,但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
透里刚走出没几步,整个人就在我眼前消失了。而我也拿下了这瓶苏打水的第一次。
◇
“姐姐——?”
“哎呀,这有什么好追究的呢?”
几分钟前,消失的透里拽着明芽在我眼前现身。我和透里一样对于明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感到很好奇,而明芽她解释自己只是碰巧路过这里,不过被透里“只是路过的话为什么要把耳朵凑到警察之间的对话中去呢?”给驳回了。
“行吧行吧,”明芽说道,“其实只是单纯地好奇而已,人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阵的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哔卟哔卟,这难免会让人心生好奇的嘛。”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别人警察的事情,不归我们管。”
“我知道,我也没想管,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学校有人跳楼了。”我说道。
“诶?”听到跳楼,明芽的表情呆滞了一下,“这么突然?又一条人命……”
“唉,世事无常……”(透里)
“话说这个小镇的非正常死亡频率是不是提高了?”
“别在这疑神疑鬼了,姐姐,赶紧回去吧。”
感觉这话由透里说出来,怪怪的。
不过,
我看向警察那边,
“世事难料啊。”不知道那个人背后的家庭心情会有多破碎。
“借过一下。”一位身穿警察制服的女性从我旁边走过。
“好奇心满足了,就该回去了。”透里拖住尝试跑到警察堆里的明芽。
“透里,你这招不行。”我走到她们两个中间,把嘴巴凑近明芽的耳边,“明芽,今天妈妈会提前下班的哦。”
“走!回家!”明芽变换了方向,开始朝正确的道路上行进。
“看吧。”我歪头看着透里。
“还得用酒来对付酒鬼。”
“嗯哼。”
“不过今天是周一吧?伯母会提前下班的吗?”
“透里,你都来我们家做客几年了,你还不知道的吗?”
“唔……真狡猾。”
“对于酒鬼来说,没什么事情是一晚上的宿醉搞不定的。善意的谎言也不例外。”
◇
我和透里准备睡觉的时候,窗外突然袭来一阵大雨。
“还记得我今天早上跟你说过的报酬一事吗?”透里侧过身,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喔,你说关于我的委托那件事啊。所以,你想好报酬的内容了?”
“嗯。”透里将我的一只手放到她的头上,“请你一直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直至睡着。”
“就只是这样吗?”
“嗯,我目前别无他求。”
在我抚摸着透里的头的过程中,她时不时地发出一些惬意的哼唧声。
慢慢地,我的眼皮子越来越沉了……
◇
“一大早还挺热闹的。”透里指着校门口的方向。
“这还真是罕见呐,”我顺着透里手指的方向看去,校门口的保安亭处,四对学生家长在跟学校的保安争论些什么东西。
“事情好像出现了转机。”(透里)
没过多久,一名教师小跑到现场,跟那八位家长说了一些话后将他们带入了学校里。
“你觉得那些家长们来学校是为了什么目的呢?”我问透里。
“男人不要太八卦为好。”透里用带有戏谑意味的眼神瞟了我一眼。
“……就只是一点点好奇罢了。”
“雄介,我记得你是今天擦黑板的吧?”
“对哦!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加快了回教室的步伐。
来到教室,里面只有寥寥几人。我赶快拿上放在黑板下面的抹布疾走去洗手间。洗完立刻回到教室把黑板擦过一遍,擦完后又带着抹布去洗手间。
“嗯?”擦完黑板,带着脏抹布去洗手间清洗的时候,“这是什么?”我在教室外面的走廊的木制墙壁上发现了两块(不知道这个量词准不准确)奇怪的阴影。
说它奇怪,是因为这两块阴影的样子很像两个人,并且面积很大,很接近一个人的正面解剖图。
真的,越看越像两个人。
……
可能是我过度脑补了吧?
毕竟人的大脑是会对视网膜得到的图像进行加工处理的,加上这两块阴影与周围的木板色调对比度太过强烈,所以我才会产生这是两个人影的幻视。
还是快点回去擦黑板吧。
“同学们,”
刚踏入教室门口,就看到雅久老师站在讲台上面对着下面的学生们喊话。
“接下来老师宣布一下这周的临时课表改动。因为隔壁班的英语老师由于身体问题而请假了,所以我这周会临时带带隔壁班的英语课。而刚好今天的第三节课,也就是我的英语课,与隔壁班的英语课撞课了,所以我们班今天的英语课跟明天第二节的国语课对调。如果有什么课业上的问题,可以来隔壁班找我。顺便一说,我们班的历史老师这周要外出学习,所以这周的历史课由D班的历史老师代课。”
说完,雅久老师转身离开了教室。
唉,为什么换的不是下午最后一节的数学课呢?
我把抹布放回到原处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此时,恰巧我们的美术老师也踏入了教室。
“同学们,请准备好美术课本与——”
“——请等一下,”一道异样的声音打断了美术老师热情饱满的发言,我们纷纷看向声音的源头,是我们年级的教导主任。
“请问,”教导主任飞快地在我们班每个人的身上扫了一眼,“你们班的唐礼雪洋在吗?”
“唐礼同学?”座位之间迅速布满了好奇的眼神与悄悄的讨论声。
“我在这里。”坐在第一排的唐礼同学站了起来。
教导主任抬了抬眼镜,“请你现在跟我走一趟。”
唐礼同学被教导主任带走后,美术老师悻悻地说道,“那同学们,现在开始上课。”
◇
唐礼同学那件事的热度很快就被美术书上的各种画派的作品给降温了。作为普通学生,我们并不能像美术社里的那帮人一样操起画笔在白纸上写实,当然,我们也没有那个能力。美术课大多只是在介绍国内外不同流派的美术作品和了解一些赏析的遣词造句。
“真的好困啊……”
在我即将倒头就睡之际,
“啊——”
一道尖锐的女性尖叫声响彻了整个教室,而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打了个猝不及防。
我和教室里的其他人看向那个发出尖叫的女生,她注意到我们怪样的视线后,先是看了一眼窗外,然后尴尬地说道:“没、没事……”
没事你叫那么大声干嘛?
◇
“你确定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透里坐在我的桌子上说道。
“真的。”
周二的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课嘛,你懂的,偌大的黑板上写满了各式各样的公式。而我必须擦干净这块黑板才能离开学校。我能理解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教室里焦急等待我的透里,但无论是出于自身的倔强也好还是男性的尊严也罢,我就是不想让她来帮忙。
“还有最后一点了。”此时我也很心急如焚,跑动和交互的速度也渐渐提高。
终于,在把最后一条公式擦掉后,我的任务也到此结束。
“我们回家吧!”透里双手撑在身后,一把从我的桌面跃下。
回家的路上,同样是经过海边,
“那里发生了什么?”(透里)
黄昏下的海滩边上积满了警察和路人。
“绕到另一边看看吧。”看着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的现场,我提议道。
结果,绕到另一边,我们还是什么都看不到(除了一圈圈的人群)。
于是我只好拜托透里让她用点小手段。
“所以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透里。
“嗯……看样子,是有四具尸体出现在了海滩上。”开启了神之眼的透里,瞳孔变成了金色。
“四具尸体?难道是凶杀案抑或是自杀?”
“呃……看尸体的状态,应该是四具浮尸,不知道是怎么个死法。”
“能看出那四具浮尸的具体信息吗?”
“尸体没有经历过严重的皮外创伤和腐蚀,根据面容判断,是两男两女,年龄差不多是高中生。”
“高中生?”这个小镇只有我们一所高中,“该不会是我们学校的吧?”
“我只是说了差不多是,说不定是18岁往上的。”
“那还有什么信息?”
“看起来是没有了……等等!”
“嗯?”
“为什么唐礼同学也会在现场啊?”
“唐礼同学也在?!”
“是的,而且她的眼神一直在盯着那四具尸体看。”
“她该不会有恋尸癖吧?”
“……”透里转过头来看着我,此时她的瞳孔恢复回原来的色彩,“是谁昨天说不要随意评价同学的?”
“呃……呵呵,抱歉抱歉,刚才一不小心脱口而出了。”
“嗐——”透里把视线重新放到人群中,“看样子,应该是那四名青年在海边玩水时遭遇了什么突发事件导致四个人溺死了。”
“今年夏天的溺死人数还真多。”
◇
“以上!早会结束。”雅久老师说完,满心欢喜地走出了教室前门。
“这还真是突然。”我的前座把椅子调转,跟我搭话道。
“是啊。”往常都是周五准备,周六举办的拜神祭,今年却提前准备。而且学校为了迎合这个节目,周三的中午就放学了,学生和老师们休假到下周一。
怪不得雅久老师刚才这么高兴,原来是提前下班了。
说到这个拜神祭,要不要去邀请彩心也过来一起参加,毕竟她也算是这里的本地人。
但仔细一想,这好像不太现实。首先能不能遇到彩心是一个大问题,其次,我记得小学的时候,彩心跟我说过,她不喜欢这种大型的活动。
不过现在也有一个问题。
我瞄向第一排的那个显眼的空座位,今天唐礼同学并没有过来上学。
对于唐礼同学的特别关注,没有什么其他的特殊理由,只是因为昨天她出现在案发现场了。
一旦在发生了大事件的现场找到了认识的人,并且还是之前从未关注过的人,那就会对这个人产生一丝新鲜感。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效应。
◇
“透里,你先在教室里面等我一会。”
中午放学之际,我偶然间瞥见了放在讲台一侧的教师专用英语课本。想必是雅久老师上完第二节课,一时大意,忘记把课本带回去了。
把它落在这里害怕被谁給顺走,出于这样的想法,我决定先把这本书放到雅久老师的办公桌上再放学。
不知道雅久老师现在还是否留在办公室里。
在我拿着教师课本经过那块印有奇怪阴影的木制墙壁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那面墙壁的前面,好像在盯着这两块阴影看什么。
“嘿!”我走到她旁边跺了跺脚,而她一副被吓到的模样直接坐在了地板上。
“原来是你啊!”她看到我后长舒了一口气,“下次能不能别这么吓人了?”
“呃……请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我在迟光先生一案中,在晚上的沙滩跟我说些怪话的那个人。
“在研究危险的信号。”
“危险的信号?”与她交谈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的穿着,她穿的是我们学校以前的校服。
“为什么你会有我们学校以前的校服?”我问道。
“你说这个?”她指了指自己的领子,“那是因为我是这里以前的学生。”
“以前的学生?可看你的样子,你是和我一个年纪的吧?”
“对呀!在我死的时候,确实是和你一个年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