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午后,漫展场馆里吵得快把屋顶掀了。
宫浦小林站洗手间镜子前,对着镜里那身蓝白色巫女服,轻巧的拽了拽袖口。丝绸裙摆垂到膝盖,领口红色绳结系的一丝不苟——这套cos服他花了三个月工资,还原度超高,刚才在展位前一堆摄影师围着拍。
镜中少年五官过于精致,白净皮肤被巫女服一衬,显得很透亮。黑色假发长到腰,柔顺的垂在肩头。要不是肩膀有点单薄,下颌线还有点稚气,谁看都得以为这是个清秀少女。
“长这么好看,可惜是个男生啊。”
这种话,小林从小学听到国中,早就听麻了。起初还觉得烦,后来心里甚至冒出个怪念头。就跟现在一样,穿女装被人夸“可爱”,他居然会有一种偷摸的满足感。
“当女孩子,好像也不错呢。”
指尖划过冰凉镜面,小林轻叹口气,转身要走。刚到走廊拐角,一个浑身酒气的中年男人忽然拦住他。
“小妹妹,真漂亮啊,陪哥哥去那边喝一杯怎么样?”男人眼神黏腻的扫过他身体,伸手就要碰他头发。
小林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脸一下就红了:“不......不好意思,我是男生。”
“男生?”男人愣了下,跟着露出更猥琐的笑,“那更有意思了,来嘛,别害羞...”
他伸手抓小林手腕,小林吓得转身就跑,慌乱里没看路,后背重重撞上旁边的模型展示台。
“哗啦——”
摆满手办跟金属模型的展台应声歪倒,顶上一个半米高的合金机器人模型失去平衡,带着风声砸了下来。
小林只觉得头顶剧痛,眼前一下全红了。耳边的喧嚣跟男人的惊呼,还有自己的心跳声,都好像被按了静音,一点点沉进黑里。
......
意识好像泡在温水里,回笼的过程缓慢又艰难。
先是感觉到刺骨的冷,还有身下硌人的石子跟潮湿泥土。然后是浓重的草木腥气,里面混着点若有似无的血味。
这里不是医院,也不是漫展场馆。
她现在叫雨宫铃了。她缓缓的睁开眼。
眼前是茂密的参天古木,枝叶交错遮住天空,只有几个光斑从缝隙里洒下来。她动了动手指,摸到粗糙树皮跟冰冷的露水。
身体...很不对劲。
喉咙干的发疼,每次呼吸胸口都钝痛,更让她恐慌的,是这身体好像比记忆里小了很多。她下意识的抬手想摸头,却在看到那只手时僵住了。
那是一只女孩子的手。
白皙纤细,手指修长,指甲修的圆润整齐。这绝对不是宫浦小林那双常年握笔,指节分明的手。
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抓住了她。她挣扎的坐起来,低头看自己身体——身上不是那套巫女服,是一件破烂的粗布短褂,料子很薄,根本不保暖。透过破口,能看到里面一样纤细的胳膊和...很明显的女性曲线。
“这...这是怎么回事?”
声音一出来,是清澈稚嫩的女声,带着少女特有的柔软音色,完全是陌生的。
她颤抖的抬手摸上自己脸颊,触感细腻光滑,没有少年人刚冒的胡茬。再往下,是纤细脖颈,平坦胸口有微微起伏...
记忆跟潮水一样涌来——漫展的喧嚣,男人的纠缠,展台的倒塌,头顶的剧痛...
“我...死了?”
“然后...变成了女孩子?”
雨宫铃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冲击让她没法思考。震惊跟茫然,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微弱窃喜,在心底翻腾。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还带着粗重的喘息。
铃猛的回头,心脏一下提到嗓子眼。
一个衣衫褴褛满脸横肉的男人正盯着她,眼神里是贪婪又肮脏的光。男人手里拿着根木棍,嘴角流着口水,一步步逼近她。
“醒了?真是个漂亮的小娘们...”男人的声音嘶哑难听,“荒山野岭的,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恐惧好像冰水浇遍全身。铃这才意识到自己处境多危险,她缩起身体,拼命的向后挪,后背抵住冰冷的树干。
“别...别过来!!!”她声音发着抖,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我...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才好。”男人狞笑的扑上来,粗糙大手一把抓住她胳膊,力气大的好像要捏碎她骨头。“让老子好好疼疼你...”
“不要!!!放开我!!!”铃疯狂的挣扎,用脚蹬踢,用另一只手去抓挠,结果只换来男人更粗暴的对待。他把她按倒在地,肮脏身体压了上来,那股恶臭熏的她想吐。
“谁来救救我...求求你...”
她哭喊着,绝望缠住了心脏。刚来这个世界,刚变成梦寐以求的女孩子,难道就要被这样侮辱吗?她不要!!!她宁愿死也不要被这样的陌生人...
就在她意识快被恐惧吞掉时,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忽然响起。
“嗤啦——”
跟着男人一声惨叫,压在身上的重量突然没了。
铃泪眼模糊的抬头,只见一个高大身影挡在她面前。那人穿着洗的发白的黑色劲装,身形挺拔,肩上扛着一把比人还高的长刀,刀身还在滴着温热液体。
他满脸乱糟糟的胡茬,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睛,正冷冷的看着地上那个捂着断腕惨叫的男人。
男人手腕上,一道整齐伤口正在喷血,刚才还抓着铃的那只手,已经掉在不远的草丛里。
“滚。”
持刀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跟砂纸划木头一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断手的男人哪还敢停,连滚带爬的哀嚎着逃进树林深处,很快就没影了。
周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铃忍不住的抽泣声。
持刀男人转过身,目光落在地上那个缩成一团,衣衫破烂,满脸是泪的少女身上。
当他视线碰到铃那张满是泪痕但依旧精致的脸时,瞳孔极轻微的缩了一下,握刀柄的手指也收紧了一点。
这张脸...眉眼轮廓,居然很像那个已经死了的人。
雨宫铃抬起泪眼,望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浑身危险气息的大叔。他看样子三十多岁,虽然不修边幅,眼神却有种老兵的沉稳。是他救了自己。
“谢...谢谢你...”她哽咽着说,声音小的跟蚊子叫一样。
男人没回应,只是收回目光,转身就要走,好像刚才出手救人不过是顺手而已。
“等一下!!!”铃急忙爬起来,不管身上疼不疼,有多狼狈,踉跄的追了两步,“请等一下!!!”
男人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铃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四周陌生危险的森林,一股强烈的无助感涌上来。她不知道这是哪,不知道该去哪,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谁。
唯一能抓住的,只有眼前这个刚救了她的陌生人。
她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用那还带着抖的女声,怯生生的恳求:
“我...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您...您能不能带上我?”
风吹过树林,卷起几片落叶。
男人沉默了很久,久到铃以为他不会回答,甚至会直接拔剑赶她走。
就在她快放弃时,男人终于缓缓的,非常别扭的“嗯”了一声。
那声音很轻,却像一道光,照亮了雨宫铃茫然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