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佐蒙诺与克里斯塔尔达……”瑞戴尔还在回味那个古老的传说，她踢开一块小石子，语气带着愤懑。
“那些人鱼，就因为求爱不成，就要拆散一对相爱的人？”
“本质上，都是‘占有’与‘支配’，是对他人意志的强行扭曲。”
她停下脚步，望向眼前这片在暮色中愈发显得神秘莫测的大海，金色的瞳孔闪动。
“三个故事，古老的传说，几十年前的悲剧，正在发生的危机。它们之间……”克洛伊抬起手，指尖在空气中虚点，仿佛在勾勒无形的线。
“传说中，人鱼因爱生恨，用力量掠夺；‘海智者’在风暴后变成了索求供奉的‘海巫婆’；到了现在，塞莲娜伪装成受害者，用‘悲情’叙事来诱捕灵魂。”
“文本的‘翻译’方式变了，但核心的‘恶意’没变？”
“而且，卢卡爷爷临终前的那句话，‘风暴带走了真的她’。真正的‘海智者’可能在那场风暴中遭遇了不测，而被某种东西……‘取代’了。”
“或者，她本身被那股风暴中的‘混沌文本’污染了。”
“所以，你认为那场风暴是关键？”瑞戴尔蹙眉。
“风暴引发了沉船，改变了海巫婆，也是所有问题的起点？”
“风暴可能只是一个‘现象’，而非‘原因’。真正的根源或许在海底。老巴里说林纳斯一号沉没时，风暴眼里有巨大的发光生物。”
“传说中人鱼居住在海底宫殿；塞莲娜也被‘锁’在近海的礁石上……”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夜风，做出了决定。
“我们需要去海底看一看。去那片吞噬了林纳斯一号的海域。”
“水下？”瑞戴尔一愣。
“可我们怎么下去？”
“避水魔法，我可以尝试构建一个稳定的气泡。”
克洛伊解释道，指尖凝聚起一团柔和的水蓝色光晕，演示般地形成将两人手掌包裹的小型气泡。
“我们要去找到那个‘真相’，那个被风暴、时间和谎言埋葬在海底的‘原文’。”克洛伊的语气斩钉截铁。
“只有了解了污染的根源和运作方式，我们才能找到净化这片海域的方法。我有预感，这一切都是相互关联的。”
瑞戴尔看着克洛伊眼中坚定的光芒，那光芒驱散了夜色带来的不安。
“明白了。既然陆地上的线索都指向下面，那我们就下去。”她没有任何犹豫。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清晨。”克洛伊望向珍珠港的零星灯火，“我们需要回去做一些简单的准备，调整好状态。”
休息一晚，清晨的微光穿透沉船湾的浓雾，在海面上投下惨淡的灰影。
克洛伊和瑞戴尔站在小舢板边缘，脚下是幽深到令人心悸的海水。
“准备好了吗？”克洛伊深吸一口气，看向瑞戴尔。红发少女点了点头。
克洛伊集中精神，双手在胸前虚拢。水蓝色的光晕自她指尖流淌而出，形成足够包裹两人的透明气泡。
气泡壁微微波动，将海水稳稳地隔绝在外。
“我们走。”克洛伊说着，率先迈入气泡，然后向瑞戴尔伸出手。
瑞戴尔握住她的手，踏入气泡的瞬间，奇异的失重感传来。
下一刻，舢板在头顶远去，她们开始缓缓下沉，被包裹在这颗脆弱的魔法造物中，坠入一片蔚蓝的寂静。
进入水下的瞬间，源自骨髓的战栗就攫住了克洛伊。
她的猫耳紧紧贴伏在头皮上，那条灵活的长尾也不再摆动，而是死死地卷住了瑞戴尔的小腿，仿佛这样能带来一些安全感。
冰凉、潮湿、无处不在的压迫感……这具身体在抗拒被水包围的感觉。
“你还好吗？”
瑞迪尔看到克洛伊的脸色有些发白。
“没…没事。”克洛伊强迫自己深呼吸，用强大的意志力压制着本能。
瑞戴尔眼里闪过笑意，她靠得更近了些，牵住了她的手，仿佛在为她抵御那无形的压力。
“放轻松，就当在走一条特别黑的林间小路。”
她们下沉了很长一段时间，脚下是苍白的沙地。巨大的礁石沉默地矗立，投下狰狞的阴影。
偶尔能看到沉船的残骸，木料腐朽，铁钉锈蚀，像墓碑记录着悲剧。
【绝望】、【沉沦】的文本碎片如同暗流冲刷着克洛伊的意识。
“这边。”她引导气泡转向。每次有稍大的鱼影掠过，她的肩膀都会微不可查地一缩，让瑞戴尔觉得可爱。
她们沿着巨大的海底悬崖边缘移动，下方是连魔法光晕也无法照亮的深渊。就在悬崖底部，一片宏伟的轮廓逐渐显现。
那是一片巨大的废墟。
多棱形的石柱以违反常理的角度倾斜交错，支撑着坍塌的穹顶。依稀可见抽象几何符号与星辰轨迹的花纹。
它们古老、奇特，散发着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这是什么地方？”瑞戴尔震撼地低语，“人鱼建造的？”
“应该不是。”
她们小心进入废墟。城市规模超乎想象，街道、广场、宫殿遗迹沉默伫立。
在废墟中央，有一个相对完整的圆形广场，中心矗立着一座白色祭坛。
台面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蜿蜒文字，如同水流脉络与星光轨迹。
她仔细“阅读”这些失传的海洋精灵文字。
“上面写了什么？”瑞戴尔忍不住问。
克洛伊深吸一口气，缓缓念出理解的内容，她的声音在密闭气泡里显得沉闷：
“当森林的后裔与文本的编织者因羁绊而同行，”
她的目光与瑞戴尔对视。
“虚妄之歌将被真理之光打破，”
“源自真心的守护之泪将洗净最深沉的污秽。”
“我们……”瑞戴尔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我们就是预言里说的人。”
“是的。”克洛伊点头，目光回到祭坛。她在基座与海底岩石连接的缝隙处，她感受到了微弱的能量残留。
“这里，”她指着那处缝隙。
“是污染最早的爆发点。”她想起了乌鸦的话，西格蒙德的仪式，所有线索在此串联。
这片深海废墟，或许是所有扭曲故事的起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