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被污染了，但还没有疯。”克洛伊向前走了一步，掌心亮起微弱的光芒。
“大块头，听得懂我说话吗？”
鳐鱼停了下来。它转过巨大的头颅，鼻孔喷出两股气流，把地上的沙石吹得乱滚。它盯着克洛伊，或者说，盯着她身上那股让它感到熟悉又畏惧的气息。
【嗯……？】
一个苍老、断续的声音直接在两人脑海中响起。
“它会说话？！”瑞戴尔瞪大了眼。
“这是精神共鸣。”克洛伊没回头，继续释放着善意。
“我们是来找艾莉妮娅的。她在哪？”
鳐鱼眼中的浑浊散去了一些。它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身体伏得更低，几乎贴到了地面。
【心碎……深渊……】
【她在那里……赎罪……】
“赎罪？”瑞戴尔忍不住插嘴。
“她为了封印那个鬼东西连命都不要了，还要赎什么罪？”
【没能……守护……】鳐鱼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
【公主……错了……方法……错了……】
“塞莲娜的方法确实错了。”克洛伊接过话头。
“锁链只能锁住身体，锁不住绝望。再这么填下去，迟早会炸。”
鳐鱼发出一声痛苦的低鸣，尾巴焦躁地拍打着地面。
【泪水……只有泪水……】
“我们就是来找那个眼泪的！”瑞戴尔急切地问。
“在哪能找到？塞莲娜说她有，是不是骗人的？”
鳐鱼摇了摇巨大的脑袋。
【不在……谁手里……】
【那是……结晶……】
【只有……最深刻的痛……最无私的爱……才能凝结……】
克洛伊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没那么简单。这不是什么刷怪掉落的道具，这玩意儿得靠剧情杀才能爆出来。
“行了，既然知道了地方，那就好办。”克洛伊拍了拍手，试图活跃一下这沉闷的气氛。
她从瑞戴尔腰包里掏出一块肉干朝鳐鱼晃了晃。
“谢礼。陆地上的特产，要不要尝尝？”
瑞戴尔还没来及阻止，肉干就已经被扔了出去。
肉干在水中划出一道弧线，慢悠悠地飘到了鳐鱼嘴边。
这头庞然大物动都没动，甚至把头偏到了一边，用那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克洛伊一眼，然后张嘴吸入了一大口旁边的发光海藻，嚼得津津有味。
空气突然安静。
“噗。”瑞戴尔没忍住，别过头肩膀耸动。
克洛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默默地把伸出去的手收回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看来海鲜不喜欢吃腊肉。”她一本正经地胡扯。
“这叫饮食文化差异。”
“承认吧，你也有翻车的时候。”瑞戴尔毫不留情地拆台。
鳐鱼吃完了海藻，身体周围的水流开始加速。它重新浮起来，庞大的身躯挡在了通往广场深处的路口前。
它没有让路的意思。
【前面……危险……】
【不想死……就回去……】
“我们不会回去。”瑞戴尔上前一步，站在克洛伊身侧。
“不管前面有什么，我们都得去。”
鳐鱼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那目光沉重得像两座山。
最后，它缓缓侧过身，露出了一条通往黑暗深处的甬道。
【祝你们……好运……】
【别像我们一样……迷失……】
看着鳐鱼重新游回喷泉上空继续它那永无止境的巡逻，瑞戴尔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
“它会一直守在这儿吗？”
“直到死，或者直到这里彻底崩塌。”克洛伊没有回头，迈步走向那条幽深的甬道。
“可能这就是身为骑士的诅咒。”
瑞戴尔跟在她身后，没再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克洛伊的手。
甬道里的海水比外面更冷，像是直接流进了骨头缝里。
“克洛伊。”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瑞戴尔的声音很轻，在空旷的甬道里有些失真。
“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那样，忘了自己是谁，只记得要守着什么东西……”
“不会有那一天的。”克洛伊打断了她，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会把你敲晕了拖走。”克洛伊回过头，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我是个自私的人，我的骑士只能守着我，哪也不许去。”
瑞戴尔愣了一下，随即耳根迅速烧红。她狠狠捏了一下克洛伊的手心，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穿过甬道尽头那扇朽烂的红木门，刺耳的锯木声猛地钻进耳朵。
不是锯木头。
是有人在拉大提琴。
琴弦大概断了两根，弓子也没抹松香，拉出来的声音干涩、尖锐，听得人牙根发酸。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穹顶歌剧院。
或者说，曾经是。
半数座椅漂浮在头顶，那是失去了重力锚点的废品。剩下的一半歪歪斜斜插在淤泥里，上面长满了藤壶，像是无数只长着癞疮的眼睛。
舞台塌了一角。
几个身穿破烂燕尾服的人鱼乐师，正机械地挥舞着手臂。他们眼眶空荡荡的，手里拿的小提琴只剩个琴颈，却依然在那儿锯个不停。
没有观众。
除了那个正在第一排座位底下疯狂刨坑的女人。
瑞戴尔反手拔出短刀，压低身子，脊背绷紧，像只准备扑食的猎豹。
那女人身上那件华丽的长裙被撕成了布条，原本那条在传说中象征着不祥与力量的深色鱼尾，此刻却泛着一种病态的银白，鳞片大片脱落，露出底下粉嫩的新肉。
塞莲娜没理会身后的动静。
她把脸贴在满是淤泥的地板上，手指死命地往缝隙里抠，指甲劈了都不知道疼。
“在哪……明明记得就在这……”
她嘴里念念叨叨，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我的药……把药还给我……”
“小心有诈。”瑞戴尔根本不信她的鬼话，抬手就要把刀扔过去。
“等等。”
克洛伊按住瑞戴尔的小臂。
有点不对劲。
她悄悄开启了【文本解析】。
视野里，塞莲娜头顶挂着一个粉得发腻的【迷恋/混乱】状态栏。
克洛伊嘴角抽了一下。
这是什么鬼畜展开？
被打傻了？
还是刚才那一发【主宾倒置】加上风语精灵的精神污染，把这女人的脑回路彻底给重置了？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塞莲娜猛地回过头。
那一瞬间，瑞戴尔手里的刀差点真飞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