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上没有了之前的高傲、阴毒和算计。
只有慌乱。
还有……看到救星一样的狂喜。
“是你！”
塞莲娜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根本不在意鱼尾在粗糙的地面上磨得血肉模糊。
瑞戴尔跨前一步，把克洛伊挡得严严实实。
“退后！再动一下把你剁成刺身！”
塞莲娜像是根本没看见那把刀，也没听见瑞戴尔的威胁。
她那双原本满是心机的翡翠色眼睛，此刻却蒙着一层水雾，直勾勾地盯着瑞戴尔身后的那一抹薄荷绿。
她痴痴地伸出手，想要去抓克洛伊的衣角，却被瑞戴尔一脚踹在手腕上。
“别碰她！”
塞莲娜吃痛收手，却没生气，反而委屈地扁了扁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好暖和……”
她缩在地上，看着克洛伊的眼神黏糊得能拉丝。
“刚才……就是这个。”
她语无伦次地比划着。
“在我身体里……热热的……把那些黑色的、冷冰冰的东西都赶跑了……”
“从来没有人……没有人对我这么做过……”
克洛伊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女人把刚才那场要命的魔力对轰和精神反噬，理解成什么了？
这就是所谓的——如果不能反抗，那就享受？
“你脑子进水了吗？”瑞戴尔显然也被整懵了，恶寒地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那是把你脑子里的脏东西烧干净！”
“不……你不懂。”
塞莲娜摇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她不一样。她看透了我。她知道我心里全是苦……所以她进来了……填满了我……”
“闭嘴！”
瑞戴尔大喊，这疯女人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她想杀人。
克洛伊赶紧捂住脸。
这台词太糟糕了。
“那个，塞莲娜。”克洛伊不得不站出来打断这越来越歪的画风。
“你刚才在找什么？”
听到克洛伊的声音，塞莲娜眼睛更亮了，像是被主人点名的小狗。
“药水！化腿药水！”
她急切地指着舞台后面那个黑漆漆的洞口。
“我要去找那个老太婆……那个死老太婆把配方藏起来了！”
“我要变成人！”
塞莲娜抓着自己光秃秃的银色鱼尾，神情厌恶。
“我要腿，我要像你一样……用双脚走路……”
她抬起头，眼里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惊的渴望。
“等我有了腿，我就能上岸了。我就能去找你……不管你去哪，我都跟着你……”
瑞戴尔的杀气终于压不住了。
“你想都别想。你敢上岸，我就把你扔回海里喂鲨鱼。”
塞莲娜却笑了。
“你拦不住我……我怎么也比你这种野丫头强，只要我……“
“行了！”克洛伊头疼地打断这两人。
这剧情走向越来越离谱了。
“你说你要找艾莉妮娅？”克洛伊抓住了重点。
“对……艾莉妮娅。”提到这个名字，塞莲娜脸上的痴迷退去了一些，露出几分恐惧。
“她在里面。”
她指着那个黑洞洞的入口。
“我把她关在里面……但我现在进不去了。”
“镜子……好多镜子……”
塞莲娜抱着头，身体瑟瑟发抖。
“那些镜子会说话……我看到了……我不想看……我不看！”
“那是假的！都是假的！我没有害死她们！是她们自己蠢！”
克洛伊和瑞戴尔对视一眼。
回忆之镜廊。
看来这就是通往最终BOSS房的必经之路了。
“看来她没撒谎。”克洛伊叹了口气。
“我们走。”
克洛伊绕过塞莲娜，走向那个黑漆漆的入口。
瑞戴尔警惕地倒退着走了几步，确定塞莲娜没有扑上来的意思，这才转身跟上。
踏入回廊，周遭温度骤降，锯木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填满了空间。
两侧墙壁立着数面巨大的水晶镜，镜面水波流转，白雾森森。
“别看。”
克洛伊压低声音，目光聚焦在脚下的石板路上。
瑞戴尔没应声，只是手掌默默覆上了剑柄，那金属的凉意让骑士绷紧了肌肉。
路过第一面镜子。
只有克洛伊能看见，那原本模糊的镜面瞬间清晰。
没有什么地牢探险，也没有猫耳朵。
是一间逼仄昏暗的公寓。
桌上堆积如山的外文原稿，翻烂的字典，还有早已冷却结块的咖啡。
那是一个翻译匠最绝望的深夜。
【这句语感不对，重翻。】
【这周交不出稿子，尾款扣半。】
屏幕上的邮件字字诛心。
那是曾经的他。
那个在异国文字里当搬运工，却连署名权都被剥夺的透明人。
孤独感顺着脚踝往上爬，比这地窖的寒气还要入骨。
克洛伊脚步微顿，胃里一阵抽搐。
“怎么？”瑞戴尔敏锐地侧头。
“没事。”
继续向前。
镜子的攻势愈发猛烈。
走到第三面镜子时，白雾散去，露出了一片暖阳。
葡萄架下，老式摇椅吱呀作响。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手里摇着蒲扇，那是夏天最让人安心的节奏。
“囡囡，回来啦？”
老人转过头，脸上的每一道褶子都填满了笑意。
“爷爷给你留了半个西瓜，在井水里冰着呢，甜得很。”
克洛伊的心脏猛地停跳一拍。
爷爷。
那个世界上唯一爱他的人。
五年前他在国外赶一份加急的合同翻译，连爷爷最后一面都没赶上。
这是他心里烂得最深的一个疮。
镜子里的老人颤巍巍站起身，向她招手。
“累了吧？咱不干了。”
“过来，爷爷带你回家。”
回家。
这两个字瞬间击碎了克洛伊所有的理智防线。
她只想抓住那只手，只想再去那把摇椅边蹲一会儿。
“爷爷……”
两行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
克洛伊眼神涣散，像被勾了魂，一步步走向镜面，整个人都要贴上去。
“带我走……”
突然。
尾椎骨猛地窜上一股剧痛。
“嗷——！”
克洛伊惨叫一声，迷离瞬间被暴力扯碎。
有人狠狠拽住了她的尾巴。
死命往后拖。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后背重重撞在坚硬的石板地上，肺里的空气都被撞了出来。
紧接着，温热的身体压了上来。
膝盖顶开她的腿，手肘死死卡住她的喉咙。
“快醒醒！”
瑞戴尔的声音就在耳边，咬牙切齿。
克洛伊眼前还在冒金星，她本能地挣扎，手脚乱蹬，想要推开身上这个沉得要死的障碍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