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夏雨对刚才的争执听地清楚,万一那女警最终心软,接受她女儿的要求,那就真完了。
这些破事!
破事!
猪狗杂碎一般的人渣!
还好自己跑掉了!
身后没光,没人追。
不知道跑了多久。
由于身上单薄,没鞋子,又踩在落叶,石头,冰雪上。
脚已经渐渐失去知觉了。
夏雨不敢去看,脚肯定已经发紫发肿,流血了,再这样下去就会冻死。
说不定已经先失温死去了。
必须得,必须得找个地方先休息会。
可眼前不见一个建筑,就算见着了,也不敢轻易进去。
难道真要结束了吗。
寒冷,崎岖又硌疼的土石路。
四周都是树,时不时有一阵叶落雪砸下,远处,近处,都是这声音。
天地之间,风雪簌簌,夏雨越走越冷,越痛。
渐渐地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要是这时候倒下,肯定醒不过来了。
出自本能,夏雨从乌云缝隙中时不时散落的点点月光中,勉强辨认着眼前的林间小路麻木地走着。
“唔,哈,哈啊!咳,咳咳咳!”
突然脚下一滑,夏雨摔了下去,身上沾了满了雪,更是吃了一嘴泥和雪。
摸着黑缓缓站起,拍了拍身上的雪。
但饶是如此,丝丝寒风依旧是从衣缝透入,犹如蚀骨之蛆般阴魂不散。
“该死!该死!”
“喵。”
嗯?
夏雨猛回身,一声猫叫不知从何处传来。
“喵。”
黑暗中一点绿光一闪而过。
是猫,我......
对了,跟着它,它肯定有睡的地方,跟着它。
就这样,打定了“抢窝”的主意夏雨跟着猫叫走了一路,再者实在没有心力去想其他了。
最终那抹绿光闪进了一栋黑漆漆的建筑中。
夏雨走近发现这里还有铁丝网,所幸有个小洞。
趴下身子,双臂往前揽带着,艰难地从这破洞钻了过去。
“啊,啊啊,哈啊。”
这时乌云散开,月光下,夏雨发现这是一个厂房,墙皮破落,裸露出里面的红砖,上面的玻璃碎的碎,窗框烂地烂,完全不像个有人的地方,于是放下心来,走了进去。
“疼,疼疼。”
“啊!”
“该死!”
刚进入夏雨就踩了一脚玻璃渣,和小石头不同,这玩意实打实嵌在血肉里。
痛感随着本就脆弱的神经蜿蜒着。
没办法了。
夏雨抬起脚,下嘴,泥臭血腥间,只能一遍又一遍仔细地舔舐,咬出碎渣,吐在旁边。
也发现脚已经冻地不行了。
此时门外寒风更啸,夏雨艰难起身,凭着月光搜寻着能点火的东西。
好一阵子,夏雨在一个房间里找到了几张报纸,一本破书和两盒火柴。
手哆哆嗦嗦划了好几下才点燃,忙放入卷成团的报纸里。
随着点点火光慢慢燃起,脚伸在这堆小火苗左右。
这才看清脚已经冻地发紫,都是血,都是裂口......
只能寄希望等会能不能找到药和纱布了,实在没有的话,找鞋子,鞋垫,鞋垫一定要多找几个,弄干净些,勤换着穿。
只能这样了。
“呼,呼。”
夏雨靠着墙深呼吸着温暖的空气。
起码不用冻死了!
“好,好。”
烤了一会,渐渐地,感觉似乎有些不对。
猛地反应过来,丝丝刺痛正在蔓延,如同无声的预告,接下来可能......
“啊,疼,疼!怎么这么疼!”
腿肚子猛打颤,夏雨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怎么会这样,只能蜷着身体,紧咬前衣领,整个人抽搐起来。
想抱住双脚又不敢,有些部位,啊,有些部位麻木没有感觉,但是一碰到什么,摩擦到什么就疼地不行。
如同被千万根针刺入拔出又扎入一般,疼到感觉眼前都是一团浆糊。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
我......
神经的疼,啊,疼死。
夏雨终是忍不住哭喊出来。
“疼死我了,救命,救命!”
“啊,啊!”
“救我,有没有人,有没有,咳咳!救我!”
以后,我的脚,是不是要截掉......
小火堆驱散着些许寒意,却去不掉少年心中巨大的恐惧。
这恐惧几乎实质一般,和双脚一波接一波的剧痛、肿胀、冰冷,灼烧,刺痛这些乱杂到极致的该死感觉将夏雨所淹没。
特别灼热和冰冷交替出现。
仿佛身体随时支离破碎。
第一次感觉这到近乎彻底的绝望。
这绝望几乎现在就可以肯定。
以后……
双腿截掉。
就是个残疾人。
再也不能渴望什么,再也不能做什么。
不会的,不会的,我还这么年轻,这么年轻,可是。
可是我现在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我怎么会这样。
好累。
好想睡觉。
我真的太累了。
世上一切。
都压我。
夏雨。
我是夏雨。
我最后是一个人吗?
我不知道。
不过这火堆,好温暖,也......好冷啊。
夏雨终是支撑不住,已经疼到瞳孔失焦。
意识消散,缓缓闭上眼睛,整个人彻底不动了。
————————
昏了两小时后,夏雨渐渐醒来,意识慢慢清醒。
连带有个感觉也在清晰着。
“啊!”
痛苦以排山倒海之势归来。
怎么,还是这么痛!
操!
比之前还痛!
夏雨疼地在地上打转,加上对时间感的缺失,整个人极度不安。
无法自控,无法,眼泪流出。
额头渗出薄汗,脸更是红地不行,夏雨下意识地不呼吸,企图让窒息感分担一些对疼痛的感觉。
但还是很痛!
虽然没有了之前复杂的感觉,只有纯粹极度的痛。
反复折磨。
甚至让夏雨到了一种极度卑微的地步。
渴望,准确地说祈祷什么,神明也好,菩萨也行,恶魔也罢,愿意要什么都可以,只要让我疼痛停止就好,停止......
到最后,夏雨都不知道自己靠什么支撑着自己,记忆暂时消失。
偌大的厂房里,一个白发少年倒在地上,眼神涣散。
过了许久,眼睛渐渐聚焦起来,火堆已燃灭,灰烬飘起来,落在鼻尖上。
夏雨忙检查双腿。
好,还好,知觉还在。
还有些麻木,不过没有发黑发紫,肤色正常。
虽然脚底情况依旧糟糕。
但也说明还有治疗的希望。
好,好!
“咳,咳!”
冷静,冷静,先把火重新点起来。
“咳,咳!”
虽然还是痛,又跟绑了沙袋似的重,不过情况多少好转了一下。
扶着墙试着站起来。
“啊,啊,好,慢点慢点,再慢点走。”
一番折腾后,重新点亮火堆,火光照耀下,十几分钟后夏雨找到了一把椅子和几根木头,椅子当做衣架,脱下所有衣服放上面烘干,光着身子,由于没找到干净地可垫身的东西,屁股刚坐下冰冷的地面让身体不禁颤了颤。
一边烤火,一边撕下书页,放入木头。
火势下,体温慢慢恢复正常。
绝处逢生后的夏雨打量着眼前的厂房,到处都是铁楼梯,脚手架,厂房中央还有一个巨大的机器。
夏雨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也没兴趣,眼下最重要的是找些衣服,鞋子,最好能找到些罐头什么的填饱肚子,然后再做打算。
总之,治好双腿,回大排档。
按照以前的老路子,边捡边走。
总有一天能回到的。
会好的。
想到这,夏雨不禁苦笑了一下。
其中多少心酸苦楚也只有自己知道......
外面的寒风逐渐收敛了锋芒,皎洁月光从厂顶边缘的方形飘窗上射入,一格注入一束,十几束月光像横梁般架立在头上。
仿佛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只有面前小火堆里令人心安的滋滋作响声。
火光温热之下,夏雨受着这奇特景象不禁打了个盹,随后探出手掌和脚掌,尽可能多感受一些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