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声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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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案发现场似乎除去被害人与凶手之外，存在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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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一点就要没命了。
不论哪一天回想起来，地心引力与重力加速度的拉扯总是令我心惊胆战。万一哪一步没有走对，万一不是从那个地方跳下去，万一铃陌直接动手杀我，万一琈没能赶到——
一旦出现一点点意外 我都已经死了。
但是，准备完全就是准备完全，没有丝毫意外的可能。
琈精准地用我不知晓的专业器材，在天台往下一层的窗口接住了下坠的我。说实话，后背触碰到柔软材质的那一刻，内心充斥的被解救感，大脑疯狂分泌的内啡肽与体内的肾上腺素导致我差点站都站不稳。
「喔～感觉如何啊。」琈吹了声轻巧的口哨。
「糟糕透了……」我从专业器材上慢慢爬下来，从窗口钻进楼道里。
他耸了耸肩，声音却突然严肃起来，「蓄意谋杀，为了掩盖罪证故意杀人，滥用天赋，这位小姐不得不接受审判了。」
我愣了一下，这意味着琈所属的特殊部门要出手逮捕铃陌。我不认为被逮捕后铃陌还有下一次机会，无期还是死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为什么？心灵还在抵触。她刚刚明明想杀了我，但我此刻却仍不想看见她被带走。
是因为不愿看到她在监狱里白费她宝贵的青春吗？还是说，是所谓的怜悯心作祟呢？
「琈。那份档案里，最后的备注……」
「嗯？」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你所见，字面的意思。」
「……」真是可怜的人。不论是赵孟，还是铃书，还是铃陌。三人都是可悲，可怜，可哀的人。最为可悲的，是铃陌吧。那个虚构的，依然不存在少女，明明怀揣着永燃的复仇之心，结果却无处宣泄。
【备注:案发现场似乎除去被害人与凶手之外，存在第三者。】
五年前，那场纵火案的现场。除了铃书一家和赵孟，还存在一位第三者。
——赵孟犯下盗窃罪，罪不至死。真正的纵火犯逍遥法外。
铃陌，错杀了不该偿命的人。
一直以来作为她生存意义的复仇，宛如小丑主演的可笑的闹剧。
「这样一来即便是复仇的外衣都披不上了呢。纯粹的谋杀，恶意杀人。」琈继续说，「要接受法律的制裁哦。」
「……」我没再纠结，「那么那个第三者呢？你们不管吗？」
「不，那是个很难抓的罪犯。」琈的口吻严肃起来，「对于铃书的案件也算是在变相寻找他的线索吧。不过一无所获就是了。」
烦躁。无比的烦躁。
好像我从一开始就在怀疑铃书，却一直在忽视。是自我在刻意回避吗？不管怎么说，这么一来，这起案件也会告一段落了——按理应该这么说，但我的内心却变得更加烦躁。就好像……
难以忍受一个人的存在被全盘否定，哪怕除了那个人自己无人知晓她到底是否真实。就好像，眼睁睁看着一个人被世界抛弃，无人在意。
但是我就在看着，我只是在看着吗？我应该只是在看着吗？我到底该干什么？我的身份不过是一个「作者」，观察与记录就是我的日常，但我却如此，如此想要呐喊，斥责。
应该做的事情？我的工作？身份？不对吧，要说的话，人生在世上，就要做「我想要做的事情」才对吧!
「琈。你说过，我是「特殊」，对吧？」
「嗯？是这么说过。」
「也说过，铃书的事情，要交给我决定对吧？」
「喂喂，该不会你想说，要我不要抓走她，帮她求情吧？不会吧不会吧，她刚刚可是想杀了你哦。」琈摊了摊手，「不，你就是会这么说。你的记忆，精神一定都会催动你这么做的。」
琈到底知道多少，知道什么，我都无暇顾及，有些事情让别人知晓也无所谓。所以。
我没接下去，只是深呼吸，调整好状态。
我要去做什么？谈话。和铃陌的谈话，也是和铃书的谈话。我要告诉她们，她们所做的一切的真相。知道自己所做皆为虚无的铃陌到底会变成什么样？这不是现在我要想的事情。
我要想的，我该做的，只有告诉她，回答她。辩论，说服，以及……安慰她。
铁门拖着刺耳的刮擦声打开，我挺起胸膛，抬起头，目光抬向一脸错愕的铃书……铃陌身上。
少女的头发干练地扎在了脑后，竖起一个高马尾。不知为何，脑袋里浮现出少女以此区分两种形态的想法。
「你……」铃陌开口。
「很抱歉有点吓到你了。」回想着琈的说话方式，习惯，语气，态度，我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现在，可以好好聊一聊了么？」
「聊什么？想以我的罪证来勒索威胁我？想不出来你还有这种癖好。」
「说点你不知道的。」
铃陌不语，略带困惑地看着我。
「放火的人，不是赵孟。」
「……欸？」
「那一天，2XXX年12月24日。你们家发生的，导致你死去的，导致你附身在妹妹身上，或者说妹妹得了精神病的一切起源，那场火灾。那把火，不是赵孟放的，同时，那个时候，还有一个不知名的人在场。」
「……」
「如果你不相信我也可以拿出足够有力的证据，相信我知道你过去的这件事情就足以说服你了。」
「那又怎样，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从一开始就杀错了……」
「所以说那又怎样？!」少女爆发出怒吼。「杀错了人？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啊？!说到底我才是被害者啊!真凶？那你倒是找给我看啊？!法律的力量呢？说到底你又懂什么啊？站在这里指手画脚!我可是死了啊？!死的人又不是你，你知道什么？!」
愤怒。还有，不甘。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铃陌。不论怎么说你还是杀错了人。或者说，从一开始你想杀人就是错的。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且无意义。」
少女愣住，清秀的面孔狰狞地皱起来，「无意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无意义？!就因为我错杀了人？那谁来为铃书这些年来的坚强与伤痛来买单？!」
「真凶。让真凶为你谢罪。」
「所以说，快十年了，真凶呢？你们所说的所谓的真凶呢？至少让我看看啊，啊？!」
「不要逃避。」
「库呃……」少女咬牙，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逃避……什么的……」她垂下头，声音断断续续，夹带了哭腔，「我当然……想逃避啊……又不是……我自己想死的……生得不明不白……死得……稀里糊涂……」抽泣与混乱言语和在一起，少女不时拭去眼里的泪水，最终决堤般崩溃。
「毫无意义……复仇这种事……我知道啊……
那我……又能……怎么办啊……我还算是……人类吗？
我明白啊!我都明白!说我是臆想出来的，不真实的也好。杀人谋杀也好，幽灵也好，你们说的我都知道啊!逃避怎么了？我连自己到底是什么都不清楚了，逃避有什么不对吗？」
是啊，逃避没有错。逃避是所有人的本能。
「铃陌，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存在的？复仇？你在这里说什么呢？逃避？无意义？我想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是啊，确实是无意义。但那又怎么样呢？你错杀了赵孟，这确实是不可饶恕，理应接受审判的罪过，同时你的所作所为都变成了空谈。但是，你是只为复仇而生的吗？只是仅此而已吗？真是想不到啊，居然真的会有人执念如此深重。
我问你，铃陌，抛开你所谓的本质，为什么!你会认为自己的名字叫铃陌？为什么!你有着和铃陌一样的思维，意识？为什么!你不会附身到其他人身上？
那都是因为，你，铃陌，你这个名字真正的含义。你是铃书的姐姐啊。
无意义的复仇又如何，无从判定的本质又如何，难道你忘了你到底是为什么而出现的吗？
回答我!你诞生的，真正的原因!」
「原……因？」
「臆想症也好，灵魂附体也好，你诞生的原因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的妹妹，铃书。她很想念你。所谓的复仇，不过是你人格中产生的恶念。所以这样的事情怎么样都不能左右你的本质!无意义的只是行为，而不是你本身!
那么行为无意义又如何呢？晚上要摊开睡的被子白天为什么要叠起来；吃饭会弄脏的碗为什么要洗，无意义本就如影随形，一次的错误，一次的无意义就把你打倒了吗？听好了铃陌。
存在本身啊，就是人生最大的意义!」
少女全然顾不得眼泪在她脸上肆意横流了。她呆愣着，仿佛放弃了思考。
连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只是把自己觉得很有道理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但我想我说的没错，铃陌不应该作为一个复仇的执念存在，而应该，多作为妹妹的姐姐而存在着。
至少这一点我认为没有错。
本质是什么根本无关紧要，做了什么事情也无所谓，该承受惩罚不可避免，无法逃脱的就去正视，接受空洞虚无的世界——没错，什么都不是的，一片虚无的世界。然后，在黑暗中寻找光明，在满是无意义的世界中，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是我，你是你。
自己就是自己。
「逃避没有错，铃陌，但是总有一天你要面对。或早或晚，你是想要更早，还是更晚？」
「我……」
一节楼梯，少女站在上方，我站在下方。空气陷入了沉默。
我想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我想要做的已经做完了。我在等待什么？少女的回答？
那种事情，无所谓了。她的答案只需要她自己知晓。
「令我惊讶呢，空雨你的口才。」身穿卡其色大衣的童颜侦探琈扶着楼梯走上来，仰视着我和铃陌。「很不幸的消息，这样一来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和她是共犯了呢？」
……
「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