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者号恢复了平静的航行节奏，海盗袭击的紧张感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漫长星际旅行特有的宁静。杰克大部分时间仍待在下层区，维护设备、与伊特里拉训练、配合莉娜的研究，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
然而，一封来自上层的邀请打破了他的日常。
“顾问女士邀请您共进晚餐，讨论古代文化。”传令的船员递上电子邀请函，眼中带着一丝好奇。
杰克感到头盔下的皮肤微微发热。单独与莱亚·温特斯会面？这远超出他的舒适区。
“我...能否询问具体议题？”他的电子音比平时更加平板。
船员摇头：“顾问女士只说希望与您讨论光之守护者与古代娱乐形式的关联。”
这个奇怪的话题组合让杰克更加困惑，但他无法拒绝公司实际掌控者的邀请。
当晚，杰克站在莱亚私人起居室的门外，机械手指不自觉地整理着其实并不需要整理的制服。自从改造后，他很少在意自己的外表，但此刻，他莫名希望自己看起来...得体。
门悄无声息地滑开，莱亚站在门口，身着简单的深蓝色便服，与平时的正式形象截然不同。她的深褐色长发松散地披在肩上，几缕发丝轻轻拂过脸颊。
“准时是个值得赞赏的品质，”她微笑着说，“请进，杰克。”
这是她第二次直接称呼他的名字，没有加上“先生”或“奇德”。杰克笨拙地点头，走进房间。
莱亚的私人起居室比他想象的更加个性化。与船上其他地方冰冷的实用主义不同，这里充满了各种奇怪的收藏——墙面上挂着古老的手绘星图，书架上塞满了实体书和古老的数据存储设备，甚至还有一个展示柜，里面陈列着各种远古文物。
最令杰克惊讶的是房间一角摆放的游戏设备——不是现代的虚拟现实装置，而是古老的控制台和显示器，看起来至少有三百年的历史。
“那是20世纪末的游戏系统，”莱亚注意到他的目光，“我父亲是个收藏家。他认为要理解一个文明，必须理解他们的娱乐。”
杰克走近观察，机械眼中闪烁着专业兴趣：“这是...‘任天堂Switch’的改进版，对吗？22世纪初的再发行版本。”
莱亚的眼中闪过惊喜：“很少有人能准确识别它。看来我的邀请没有错。”
她引导杰克到用餐区，桌上摆放着简单的食物和饮料。杰克注意到有一杯特制的电化学溶液——显然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我希望你不介意简单的餐点，”莱亚说，“在长途航行中，新鲜食材总是稀缺。”
杰克小心地掀起头盔底部的接口，接入那杯溶液：“我...感谢您的体贴。”
用餐开始时，对话略显生硬。莱亚询问了杰克在下层区的工作，他对船上系统的改进建议，以及最近与莉娜的研究进展。杰克回答简洁，电子音掩盖了他的紧张。
但随着话题转向古代文化，情况开始变化。
“我研究了你的档案，”莱亚切着一小块合成肉排，“你在被改造前专攻古代地球文化，特别是娱乐媒体的演变。”
杰克点头，机械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是的。娱乐形式反映文明的价值观和恐惧。比如20世纪末的灾难电影反映了对环境变化的焦虑，而22世纪的虚拟现实热潮则体现了对现实的逃避。”
莱亚感兴趣地倾身：“那么你认为光之守护者的‘艺术’属于哪种表达？”
这个问题让杰克陷入思考。地心之光在他体内平稳流动，帮助他组织思路。
“光之守护者不像人类那样区分艺术与生活。他们的整个文明都是一种艺术表达——建筑、科技、甚至社会结构。虚空之子继承了这一点，但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莱亚的眼中闪烁着欣赏的光芒：“精辟的见解。那么回到更轻松的话题——你对古代电子游戏有多少了解？”
话题的突然转变让杰克愣了一下：“相当了解。我的毕业论文就是关于20世纪游戏设计对现代界面发展的影响。”
莱亚站起身，走向那个古老的控制台：“那么你肯定知道这个。”
她启动设备，显示器亮起，展现出一个像素化的世界——一个留着大胡子的水管工在蘑菇王国中跳跃。
“‘超级马里奥’，”杰克认出来，“平台游戏的奠基之作。”
莱亚递给他一个控制器：“证明一下你的知识不是纯理论的。”
杰克犹豫地接过控制器。自从改造后，他的机械手指设计用于精密工程和武器操作，而不是这种精细的游戏操作。
“我不确定我能...”
“试试看，”莱亚鼓励道，“有时候最大的障碍是我们对自己的限制。”
令人惊讶的是，当杰克开始操作游戏角色时，他的机械手指展现出惊人的灵活性。不仅如此，地心之光在他体内轻微脉动，似乎增强了他与游戏之间的连接。他不仅能精准控制角色，还能预测游戏中的敌人行为和关卡设计。
“令人印象深刻，”莱亚观察着他的操作，“你的反应速度超出了人类极限。”
杰克完成一关后放下控制器：“地心之光似乎在增强我的认知能力。不只是游戏，在战斗中也是如此。”
莱亚的表情变得深思：“有趣。那么这种增强是否改变了你对...娱乐的体验？”
这个问题让杰克思考了片刻：“某种程度上，是的。我能看到设计背后的逻辑，感受到创作者想要传达的情感。就像...与过去的创作者进行对话。”
莱亚轻轻点头，深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这就是我研究古代文化的原因。每一个文明，每一个个体，都试图通过创作留下自己的印记。就像虚空之子通过它们的‘艺术’，马里奥的创作者通过这个简单的游戏。”
他们又玩了几款不同的游戏——从早期的街机游戏到更复杂的角色扮演游戏。随着时间推移，杰克发现自己越来越放松。莱亚不像他想象中那样遥不可及，她对古代文化的热情真实而富有感染力。
“你知道吗，”莱亚在玩一款太空射击游戏时说，“这些古老的娱乐形式与虚空之子的行为有奇妙的相似性。”
杰克控制着自己的飞船躲避虚拟敌人的攻击：“怎么说？”
“在这些游戏中，玩家面对预设的挑战，寻找规律，最终克服困难。而对虚空之子而言，现实就是它们的游戏场，其他生命就是它们游戏中的角色。”
这个比喻让杰克感到一丝不安：“那么在这个游戏中，我们是什么角色？”
莱亚放下控制器，表情严肃：“也许是开始觉醒自我意识的非玩家角色。或者是...刚刚拿到控制器的第二玩家。”
这个想法在杰克心中激起涟漪。地心之光在他体内流动，仿佛在回应这个可能性。
晚餐后，莱亚带他参观她的收藏。每一件文物都有故事——来自灭绝文明的工艺品，远古地球的科技产品，甚至还有一块据说是光之守护者遗迹的碎片。
“摸摸看，”莱亚递给他那块光滑的黑色石头，“告诉我你感觉到了什么。”
当杰克的机械手指接触石头时，地心之光在他体内剧烈脉动。一股信息流涌入他的意识——不是具体的图像或语言，而是一种感觉，一种跨越数千年的孤独与渴望。
“它们在寻找...某种联系，”杰克低声说，“光之守护者，他们非常孤独。”
莱亚惊讶地看着他：“这是石头上记载的信息？”
杰克摇头：“不，是石头本身承载的情感。地心之光让我能感知到它。”
莱亚的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这种能力...它让你成为了活的文物，杰克。一个能直接与过去对话的桥梁。”
他们回到观察窗前，星空在窗外延伸。朝圣者号平稳航行，载着他们走向未知的目的地。
“我一直在思考虚空之子提供的坐标，”莱亚轻声说，“那个地方可能充满危险，但也充满可能性。你的能力可能是我们理解那里的关键。”
杰克感到一丝压力：“我不确定自己准备好了。”
莱亚转身面对他，深绿色的眼睛直视他的头盔，仿佛能穿透合金看到后面的他：“准备好的人永远不会开始真正的旅程，杰克。所有伟大的探索都始于不确定。”
她的靠近让杰克感到那种熟悉的紧张感，但这次混合着一种奇怪的吸引力。莱亚·温特斯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公司顾问，而是一个真实的、复杂的个体——聪明、好奇，偶尔流露出与她地位不符的脆弱。
“我很欣赏我们的这些对话，”莱亚的声音异常柔和，“在朝圣者号上，很少有人能理解我对古代文化的热情。”
杰克笨拙地点头：“我也...欣赏它们。”
一阵舒适的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星空在窗外流动，像一条永恒的光之河流。
“你知道吗，”莱亚最终说，“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档案时，我以为你只是另一个公司的实验品。但我错了——你是某种全新的东西，杰克·奇德。不仅仅是机械与有机的融合，而是过去与未来的桥梁。”
这样的评价让杰克不知所措。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机械手，蓝光在皮下缆线中流动：“有时候我希望自己还是普通人。”
“普通是个相对概念，”莱亚微笑道，“在某个世界，能操作古老电子游戏的机械融合体可能就是普通。”
这个玩笑让杰克忍不住笑了——电子音产生的笑声依然怪异，但真实。
当晚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杰克久久不能平静。与莱亚的会面让他看到了朝圣者号领导者的另一面，也让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
他打开工作台上的终端，调出古代游戏的设计原理。地心之光在他体内平稳流动，帮助他理解那些古老代码背后的思维模式。也许莱亚是对的——理解古代娱乐形式确实是理解其他文明的关键。
在朝圣者号的另一区域，莱亚站在自己的观察窗前，思考着今晚的对话。杰克·奇德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也更加有趣。他的能力可能正是人类与远古文明建立新关系的关键。
而在星际的深处，虚空之子观察着朝圣者号的进展。它们的艺术在继续演化，新的画布已经准备就绪，新的颜色正在调配。杰克·奇德，这个机械与有机的融合体，地心之光的载体，正在成为它们最新作品的核心元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