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底淤泥缓缓翻动,水波在无声中扭曲。谢见愁仍盘坐原地,掌心贴膝,呼吸与灵液流转同频。她未睁眼,但体内已悄然变化——心轮处那朵五色莲花不再孤立旋转,而是开始牵引五脏神藏的灵液走向新的路径。
火气过盛时,她不再强行压制,而是引其温养肝木;木气升腾后,不任其冲撞脾土,反而以意导疏泄之力助土运化;土成则生金,肺金得养后肃降之性增强,推动肾水反升;水润心火,循环初现。一圈下来,耗时七息,比先前缩短四息,且无滞涩之感。
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五行相生闭环。
五色光芒随之沉敛,不再刺目张扬。莲心微旋,如静水深流,每一转都带动全身穴窍轻颤。十二万九千六百个细微节点中残存的神力被逐一唤醒,分批注入五脏区域,如同加固河堤,防止能量溃散。她知道,单靠心轮无法长久维持此态,必须借助《玄微经》所载的穴窍储力之法,才能延长道宫运转时间。
识海深处,观想持续加深。一朵实体莲花逐渐成形,五瓣分明,每瓣之上浮现出一道剑纹,与眉心金纹遥相呼应。随着神魂之力渗透,胸前虚空中竟凝出半透明莲影,高不过寸许,却锋锐逼人。每一次开合,都有细不可察的剑意溢出,在水中划出微小裂痕。
道宫真意,初具雏形。
玉佩贴于胸口,表面依旧黯淡,裂缝未愈。但在某一瞬,其内传来极轻微的震动,仿佛有气息拂过封印多年的门户。一道低语自玉中渗出,不成句,仅三字:“顺而不逆。”
声音极淡,似梦呓,却精准点破她此刻修行的关键——此前她总试图以强力掌控五行流转,实则违背了《玄微经》中“心为统帅,非为暴君”的要义。真正的道宫主宰,并非强制调度,而是引导诸神藏自发协作,如江河归海,顺势而行。
她调整节奏,不再主动催动灵液,而是以心轮为引,放出一丝温和剑意,如同牧者执鞭轻点。肝木率先响应,青气舒展;脾土随之松动,黄雾流动加快;肺金肃降更彻底,白芒如霜落地无声;肾水顺势上涌,黑潮平稳;最后心火微微收敛,赤光内蕴。五气联动,第二次循环仅耗五息,且稳定持久。
莲影在胸前轻轻摇曳,剑纹闪烁频率与体内循环同步。
就在此时,潭水骤然一沉。
不是波动,是整片水域突然失重般向下塌陷。淤泥如被巨口吸扯,呈环状向中心聚拢。谢见愁瞬间睁眼,莲影收回体内,周身剑纹齐亮,双掌不动,五脏之力却已在心轮汇聚。
水下深处,一道庞大黑影疾速上冲。轮廓蜿蜒千丈,头生残角,眼窝空洞却泛幽蓝冷光。那是一道残魂,不属于生灵,也不属亡者,而是远古蛟龙死后不甘消散的怨念与精魄融合而成,蛰伏寒潭底部不知多少年月,如今被道宫开启时的能量波动惊醒。
它张口无声,却掀起百丈水浪。巨颚如渊,直噬而来。
谢见愁未退。
她双手结印,掌心相对,置于胸前。心轮猛然爆开五道剑气——赤红焚空、青碧穿风、明黄镇地、素白斩金、玄黑破虚。五色交织,呈莲花状喷涌而出,迎着蛟首正面撞上。
轰!
水浪炸起数十丈高,潭面瞬间蒸发大片。残魂被逼退数丈,头颅扭曲变形,但很快恢复原状。它并未受损,只是行动稍滞。那一击虽强,却未能切入本质,毕竟对手已是脱离肉身的存在,寻常物理攻击难以奏效。
但她本就不指望一击制敌。
真正的杀招,在于剑气离体瞬间,五色之间的流转已悄然改变。不再是各自为战,而是赤火生土、青木助黄、白金引黑、黑水返赤,形成微型循环。每一道剑气都在飞行途中不断汲取其他四气余韵,威力层层叠加,直至碰撞刹那达到峰值。
这才是道宫真意的核心——不是力量本身,而是让力量自我增益。
蛟魂悬于水中,残躯盘绕,幽蓝目光锁定谢见愁。它没有再次扑击,而是缓缓张口,吐出一团漆黑气团。那不是水,也不是雾,而是一块凝固的时间碎片,带着远古寒意与死亡气息,直坠而下。
谢见愁感知到危险,立刻调动五脏之力,准备再发一式五色剑莲。可就在灵液即将汇合之际,肺金区域突兀震颤——凌云霄残留的剑意尚未清除干净,此刻受外界压迫,竟自行激活,干扰了金气输出。
素白剑气迟滞半息。
就是这半息,导致五行循环断裂。心火独燃,其余四气脱节,剑莲未成即溃。
她迅速切断连接,改以肾水护住心脉,同时侧身闪避。那团黑气擦肩而过,击中身后岩壁。岩石无声崩解,化作粉末随水流散,连痕迹都不曾留下。
她落地未稳,双脚刚触潭底,下方大地再度震动。
这一次,不是单一冲击,而是连续三次震荡,间隔精准,如同某种古老仪式的鼓点。淤泥翻滚加剧,水压骤增,仿佛整个寒潭都在下沉。她抬头,水面已被搅成漩涡,月光无法穿透。
玉佩忽然升温。
一道断续之声从内部传出:“……截天……守中……不可散……”
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玉佩重新冷却。
她明白意思——面对超越凡俗层次的敌人,不能乱用剑意,必须守住道宫核心,维持五行循环不断。一旦崩溃,不仅修为倒退,神魂也会遭受反噬。
她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灵液收束至心轮。这一次,不再急于释放,而是先在体内完成三个完整循环。每一圈都比前一圈更快更稳,第三圈结束时,五色光芒已融为一体,呈淡金色流转于胸腹之间。
然后,她缓缓抬手,指尖朝上。
一朵仅有两瓣展开的剑莲自掌心升起,一瓣赤红,一瓣青碧,边缘锋利如刃,缓缓旋转。这不是攻击形态,而是道宫真意的具象化起点——只要循环不灭,它就能持续生长,最终绽放五瓣,释放毁天之力。
蛟魂在深水中盘旋一周,忽然停止动作。
它的残躯开始收缩,由千丈缩至百丈,再至十丈。最终化作一条不足三尺的小蛟,通体漆黑,双眼却燃起幽蓝火焰。它不再咆哮,也不再冲击,只是静静悬浮水中,与谢见愁对视。
下一瞬,它猛地俯冲,速度比之前快出数倍,直扑她的掌心剑莲。
谢见愁指尖微动,第二对花瓣正在凝聚——明黄与素白即将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