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掠过肩胛,黑气发出一声尖锐嘶鸣,如遭灼烧般扭曲溃散。那缕自右腿攀爬而上的因果印记,终在触及心轮前被斩断,碎成数点幽芒,融入残存的幻境碎片之中。劫云微微震颤,随即缓缓退去,雷光收敛,寒潭重归沉寂。
谢见愁指尖微颤,最后一丝剑意收回识海。她闭目,体内五境残力尚存,却已濒临枯竭。苦海翻涌,命泉微光摇曳,神桥旋转滞涩,四极之力凝而不聚,化龙之威更是几近消散。然而就在这神魂最虚弱之际,泥丸宫深处忽有一道金光炸开,如晨钟初响,震荡识海。
一座九层阶梯自虚空中升起,通体鎏金,每一阶皆刻有古老符文,阶梯尽头托起一方平滑仙台,台面澄澈如镜,中央一点灵光缓缓旋转,似有生命。
王玄通的声音低沉响起:“踏阶。”
谢见愁神魂一震,残存灵力逆冲脑府。她以意引气,自苦海抽液,从命泉取源,经神桥汇流,聚四极之劲,融化龙之威,五境之力合为一股洪流,直贯识海。
灵流撞上仙台刹那,金光暴涨。
那点灵光急速旋转,压缩凝聚,终成一颗拇指大小的金丹。丹体浑圆,表面浮现出密布剑纹,纹路交错,竟自行构成阵图——万剑归宗。剑纹流转间,隐隐有锋锐之意透出,仿佛内藏万千利刃,只待号令齐发。
仙台静悬,金丹缓转,九层阶梯第一阶悄然亮起。
她已踏入仙台秘境,半步大能之境。
玉佩贴于胸前,微光轻闪。王玄通残魂凝视识海投影,眉心紧锁。他未曾料到,此境来得如此之快,更未料到,金丹之上竟浮现这般剑纹。
“这纹路……”他低声自语,“非《玄微经》原有道痕。”
他细细辨认,越看越惊。那剑纹走势,分明与《截天七式》中的“真灵式”有七分相似,尤其是中央主纹,笔直如脊,斩意通天,正是“斩道见我”的核心烙印。而边缘细纹盘绕回折,暗合“宿命式”的抹除轨迹,虽未圆满,却已有雏形。
可谢见愁从未修习完整剑诀,仅凭本能衍化,如何能自发凝出与此等神通共鸣的道纹?
王玄通沉默良久,终于低声道:“除非……她的剑体本源,早与‘截天’之道同根同脉。”
他目光微动,回忆起数百万年前那一战。彼时天地崩裂,七式未竟,最后一剑未能落下,而传承断绝。他曾以为道统随他沉寂,却不曾想,竟在千年之后,于一名女子体内重现痕迹。
是巧合?还是冥冥中早已注定?
他未再言语,只将神念沉入玉佩深处,试图追溯剑纹源头。然而刚一触碰金丹外围,便觉一股微弱反震传来,剑纹自行调整,竟形成一道防御闭环,将外来神识隔绝在外。
王玄通撤回神念,神色更凝。
这并非被动排斥,而是自主护持——元神剑丹已有灵性,且具备自我演化能力。
“徒儿。”他终于开口,声音低而稳,“你已登仙台,踏首阶,从此脱离凡蜕,步入大能之途。”
谢见愁仍闭目,呼吸绵长,未答。
“但此丹非寻常金丹。”王玄通继续道,“它不单是修为凝聚,更是道种初成。你所走之路,已非单纯修炼《玄微经》,而是以剑为心,以身为器,走出属于自己的道。”
她睫毛轻颤,似有所感。
“截天剑体,天生逆命。而今你借《玄微经》之法门,唤醒体内原始烙印,二者交融,催生出‘剑心道种’。此丹即是你未来道基,若能养至圆满,未必不能重演七式真意。”
他顿了顿,语气微沉:“但也正因如此,你将面临他人无法想象的劫难。道种既生,天地不容,未来每进一步,都将引来更强反噬。”
谢见愁缓缓睁眼。
眸中无波,却有剑光一闪而逝。
她抬起右手,指尖轻抚左臂雷纹。血迹已干,皮肤皲裂,但经脉中已有微弱法力重新流转。她并未急于调息,而是将注意力沉入识海,观那金色仙台。
九阶高台,仅亮其一。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金丹静静旋转,剑纹忽明忽暗。某一瞬,其中一道细纹微微跳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竟自行延伸出一丝新痕,向第二阶蔓延而去。
王玄通察觉异样,立即出声:“不可强行踏阶!”
话音未落,金丹骤然一震。
一股无形吸力自丹心爆发,瞬间席卷全身。苦海翻腾,命泉倒灌,神桥剧烈震颤,四极之力被强行抽出,连尚未完全愈合的右腿龙鳞也泛起银光,隐隐有能量被抽离。
谢见愁身体一僵,面色微白。
她想运转心法抵抗,却发现法力已被金丹主导,自身意识几乎被压制。那股吸力并非外力,而是源自她体内——是剑丹在主动汲取根基,试图向上攀登第二阶。
“住手!”王玄通厉喝,残魂震动玉佩,欲以神念切断联系。
可就在他施压瞬间,金丹表面剑纹齐亮,万剑归宗阵图全开,一道纯粹剑意反冲而出,直逼玉佩。
王玄通残魂被迫后撤。
他震惊地看着那颗金丹——它竟在抗拒师尊干预。
谢见愁咬牙,双手掐诀,试图稳住五境循环。可金丹吸力越来越强,连识海都开始波动,仙台微微倾斜,第一阶光芒闪烁不定。
她额头渗出冷汗,指尖发麻。
忽然,她左手猛地按向胸口玉佩,将自身神魂与王玄通残魂强行连接。
“助我……稳住仙台。”
王玄通一怔,随即明白她的意图——她不是要阻止金丹,而是要在不毁道基的前提下,控制攀升速度。
他不再犹豫,残魂之力顺着玉佩流入她识海,化作一道屏障,护住仙台根基,同时引导金丹吸力分流,避免五境崩溃。
两人神魂共联,气息交织。
金丹吸力稍缓,第二阶光芒渐起,却未彻底点亮。剑纹停止蔓延,回归循环节奏。
谢见愁松开手,喘息粗重,脸色苍白如纸。
王玄通残魂亦显黯淡,玉佩微光几近熄灭。
“它……在自行进化。”谢见愁低声道。
“是。”王玄通沉默片刻,“你的道,已经开始自己生长。”
她抬头,望向水面倒影。
波光晃动,映出她模糊面容。而在那倒影眼中,似乎有两道极细的剑痕,一闪而没。
她未察觉。
王玄通却看得清楚。
他缓缓闭目,心中默念:“待你稳固此境,我必查清你身世来历。这剑纹……不该存在于今世。”
寒潭深处,灵气悄然汇聚,无声缠绕于她周身。
金丹再次微颤,一道新纹缓缓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