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愁指尖的十二灵光仍在颤动，未散去的剑意如针尖悬于长老丁喉前。那道暗金涟漪自她脚下扩散，扫过残阵纹路，竟让熄灭的符线重新泛起微弱血光。长老丁靠在碎裂的巨石上，半边身子已瘫软，断裂的骨幡插在身后岩缝中，像一根折断的脊骨。
“凌云霄为何杀我？”她声音低，却字字清晰，“谁让他杀妻证道？”
长老丁嘴角抽搐，瞳孔剧烈收缩，似有两股力量在他识海撕扯。他张了张嘴，喉咙发出咯咯声响，像是被无形之手扼住。
王玄通的声音自玉佩深处浮现：“他在抵抗某种封印——魂中有禁制，名为‘天机锁魂咒’，一旦触及关键信息便会自毁神识。”
谢见愁目光不移：“你能破吗？”
“能，但需三息。”王玄通语速极快，“三息之内，若外界干扰，他的魂会立刻崩解。”
“我给你时间。”
她右手并指一划，十二灵光骤然凝聚成环，将长老丁周身封锁。与此同时，左掌轻抬，截天剑体自发感应，一股锋锐之意自命泉直冲泥丸，仿佛体内有一柄尚未出鞘的剑正缓缓苏醒。
玉佩微震，一道灰白丝线自其内延伸而出，无声无息探入长老丁眉心。那是王玄通残魂所化的因果之线，专查命途轨迹与记忆断点。长老丁身体猛地一挺，眼白翻起，口中溢出黑血。
“他在说……”谢见愁盯着对方嘴唇。
长老丁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扭曲：“是……天机……”
话音未落，虚空裂开一道细缝。
一道血色剑光从中斩出，不带风声，不引灵气波动，只有一抹猩红如毒蛇吐信，直取长老丁头颅。
王玄通怒喝：“退！”
谢见愁反应极快，十二灵光瞬间回缩护体，同时向后跃开丈许。那剑光却根本不理她，精准贯穿长老丁天灵，自顶门刺入，从下颌穿出，带起一串血珠洒落在潭面。
长老丁连惨叫都未发出，整个人僵直一瞬，随即化作灰烬，随夜风飘散。只剩那半截骨幡还插在岩壁，被余劲震得微微晃动。
“灭口。”谢见愁落地，掌心仍残留着剑意余温。
“不止是灭口。”王玄通声音沉冷，“那一剑，是血遁术与御剑术的结合，施术者至少半步大能以上修为，且精通隐匿气息之道。寻常血魔谷高层做不到如此干净利落。”
“是天机阁的人？”
“未必是人。”王玄通顿了顿，“更可能是他们布下的‘剑傀’——以活人炼成的杀戮机关，专门用于清除知情者。此术早已失传，唯有当年被我封印的第七分坛掌握。”
谢见愁沉默片刻，低头看向自己指尖。刚才那一瞬，她体内的截天剑体曾轻微震颤，仿佛感知到了什么遥远威胁。不是杀意，也不是敌意，而是一种……注视感。
就像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透过命运长河的一缕支流，在窥视她的存在。
“师尊。”她低声问，“他们怕我说出什么？”
“不是怕你说。”王玄通语气凝重，“是怕你觉醒。你的剑体与《玄微经》共鸣速度远超常理，短短数日便打通轮海、道宫、四极三境，如今更是自行演化出截天散手雏形。这种成长轨迹，已触碰到本源级推演的禁忌领域。”
“什么意思？”
“意思是——”王玄通缓缓道，“有人早已算到你会活下来，也算到你会走上这条复仇之路。而他们真正恐惧的，是你觉醒那一刻，会打破某个早已写定的命运剧本。”
谢见愁眼神微动。
“凌云霄杀妻证道，并非临时起意。”王玄通继续说道，“而是执行预言。‘杀妻可证大能’八字，出自天机阁最古老的《命轨录》，记载于三千年前一场大劫之后。当时我亲手封印七座分坛，以为此术已绝。如今看来，有人重启了它。”
谢见愁缓缓握拳，指甲陷入掌心。
“所以我是被设计的？我的死，我的复活，我的修行……都是他们推演中的一环？”
“目前尚无法断言。”王玄通声音低沉，“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你越强，他们就越急于让你消失。今日这一剑，不是终结，而是开始。他们会不断派人来试探你，逼你暴露更多底牌，直到确认你是否真的偏离了既定轨迹。”
谢见愁抬头望向夜空。
星月无光，乌云低垂，唯有一缕血雾自潭面升起，缠绕在她脚边，又被剑体温和驱散。
她忽然问道：“若我想反推他们的布局呢？”
“难。”王玄通直言，“天机阁以窥测命运为生，擅长逆推因果。你若贸然行动，只会落入新的算计之中。唯一的破局之法，是跳出他们的推演框架——用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变强。”
“比如？”
“比如——”王玄通语气微顿，“彻底激活截天剑体，修成《玄微经》仙台卷，再以《截天七式》斩断自身命轨。届时，你不再是命运棋盘上的子，而是执棋之人。”
谢见愁闭上眼。
体内金丹微颤，十二灵光流转不息，但已有细微裂痕浮现于丹壳表面。这是强行催动《轰轰烈烈葬星河》留下的反噬，若不及时调息，轻则修为停滞，重则根基受损。
王玄通察觉异样：“你在硬撑。”
“我不敢停。”她睁开眼，“只要我还站在这里，他们就还会来。下一次，可能就是凌云霄亲自出手。”
“那就先稳住根基。”王玄通不再多言，玉佩光芒一闪，一缕灰白气息自其中溢出，顺着谢见愁手腕经脉流入心脉，如细雨润土，缓缓抚平灵力乱流。
她盘膝坐下，背脊挺直，双手置于膝上，十二灵光沉入奇经八脉，沿着任督二脉循环往复。每一次呼吸，都带动体内剑意轻轻震颤，似在回应某种遥远召唤。
王玄通的声音渐渐淡去：“记住，真正的复仇，不在一招一式之间。你要毁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体系。凌云霄欠你的命，我会帮你讨回来。但天机阁写下预言的那只手——你要亲手斩断。”
谢见愁没有回答。
她在脑海中反复回放那一道血色剑光的轨迹。不是从高空落下，也不是横向突袭，而是自虚空裂缝斜切而出，角度刁钻，落点精准，仿佛早就预判了长老丁即将开口的时机。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那道剑光，并非只为杀人。
它是故意让她看见的。
是为了让她知道：有人在看着她。
也是为了让她愤怒，冲动，追查，进而踏入陷阱。
但她不会。
她坐在碎阵中央，湿发贴在肩头，眸光如刃，一寸寸割过潭面涟漪。
手指缓缓抚过玉佩边缘，那里有一道细微裂痕，正渗出极淡的金色光晕。
她低声说：“下次来的人，我会让他带更多消息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