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愁指尖的血尚未凝固,掌心剑纹仍有一丝灼热。她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道缓缓消散的符纹上,眉心微蹙。玉佩贴着胸口,不再震动,却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他走不远。”
她没回头,只将左手缓缓收拢,十二灵光在经脉中悄然流转,如暗河奔涌。方才那一击虽未追出,但她已记下戊逃遁时的气息轨迹——断骨拖地的滞涩、妖核爆裂后的紊乱波动,还有那抹强行撕开空间留下的空洞残痕。
她抬步,刚要前行,地面忽然一震。
三丈外的岩缝中,一道黑气冲天而起,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九股妖气自地下喷涌,呈环形排列,迅速升腾交织。空气中灵气瞬间凝滞,仿佛被某种力量锁死。
“九曲连环阵?”王玄通声音骤紧,“快退!”
谢见愁身形急撤,但已然迟了。九条由妖气凝聚的巨蛇虚影破土而出,首尾相连,围成一圈,将她困于中央。每条虚影长达十丈,鳞片泛着铁灰光泽,口中吐出的不是信子,而是缕缕黑雾,一触地面便腐蚀出坑洼痕迹。
她站定阵心,双足不动,体内道宫五色莲花缓缓旋转,十二正经灵力循环不息。她没有立刻出手,而是闭目感知四周气流变化。
九条虚影并非同时行动。第一条西北方位的蛇影扭动后,第二条才从东北方向接续而上,第三条紧随其后,依次轮转,如同某种节律运转的机括。每一次攻击间隙,地底传来微弱的脉动,像是被压抑的呼吸。
“师尊。”她睁眼,“它们按顺序来。”
“不错。”王玄通语气沉稳,“此阵借地脉残存妖元共振成势,名为‘九曲’,实为‘连环锁气’。阵眼不在某一点,而在流转之间。你若强攻,只会激化反噬。”
“那如何破?”
“不必破其形,只需乱其序。”玉佩微颤,“用《纷纷扰扰乱红尘》,不求杀伤,只求打乱节奏。记住,每一波剑气,必须卡在两蛇交接的节点上。”
谢见愁双手轻抬,掌心相对,体内灵力自丹田升起,经任督二脉贯通,再分流入十二正经。道宫莲花加速旋转,五色光芒在体表流转一圈,随即沉入指尖。
她并未锁定任何一条虚影,而是将剑意铺展成网,层层叠叠,如潮水般推出。
《纷纷扰扰乱红尘》——起!
第一波剑浪扩散,精准切入西北与东北两条蛇影之间的空隙。剑气无声,却让原本流畅的轮转出现半瞬迟滞。那两条虚影的动作微微错开,仿佛齿轮咬合不良。
第二波紧随而至,再次击中同一位置。
第三波、第四波……剑浪连绵不断,每一击都落在节奏转换的刹那。九蛇虚影开始混乱,原本整齐的轮转变得参差,黑雾喷吐也失去规律。
第五波落下时,东南方位的一条蛇影动作明显滞后。
第六波,西南方向的虚影双眼闪烁不定。
第七波剑浪推出瞬间,西北那条最先发动的蛇影猛然僵住,妖光剧烈明灭,如同风中残烛。
“就是此刻!”王玄通喝道,“阵眼暴露,速斩!”
谢见愁右手疾点,一道凝练至极的剑光自指尖射出,直取西北蛇影眉心。剑光未带轰鸣,却穿透雨幕,精准命中。
轰!
整座大阵剧烈震颤,那条虚影当场崩解,化作溃散妖气。其余八条蛇影接连失控,彼此碰撞、缠绕,最终在一声尖啸中断裂瓦解,黑雾四散,渗入泥土。
地面裂开数道细缝,妖气尽数倒灌回地底。
阵破。
谢见愁站在原地,呼吸平稳,掌心剑纹微微发烫。她望向戊逃离的方向,眼神冷峻。
就在此时,远处林间一道血光撕裂夜色,划出弧线疾驰而去。那是以精血催动的血遁之术,速度极快,轨迹扭曲。
“他要逃。”她握紧剑柄,脚步微动。
“别追。”王玄通拦下。
她顿住。
“他留下的符纹是诱饵,这场阵法也是。”玉佩传出的声音低而清晰,“妖庭若真想夺你剑体,不会只派一个重伤逃犯。他在引你深入边境,那里必有埋伏。”
谢见愁没说话。
“你现在根基初固,不宜涉险。”王玄通语气转沉,“倒不如趁势而起,先收服‘火云洞’的散修。三百流亡修士,皆受妖族胁迫,若能归心,截天盟才有立足之基。”
她低头,看着掌心渗出的血。血滴落在石台上,蜿蜒如线,映着残余妖光,泛出暗红。
片刻后,她缓缓收剑。
“好。”她说,“我们去火云洞。”
她转身迈步,衣角拂过碎石,身影没入密林。山风穿过树梢,吹散最后一缕黑雾。
林间小径曲折向前,两侧岩石渐高,形成狭窄通道。她行走平稳,十二灵光在经脉中循环不息,每一步都踏在实地。
身后,那片曾布下九曲连环阵的空地,地面裂缝深处,一缕极淡的血丝正缓缓蠕动,顺着石缝爬行,如同活物。
谢见愁走出百丈,忽觉左手指尖一麻。
她低头看去,一滴血正从指腹渗出,悬而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