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愁右手掌心向上,五指微张,那股自劫云中提炼出的“万象归一”之意如细流渗入眉心。识海深处残存的钟鸣仍在震荡,裂痕遍布的武道台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崩解。她不急不躁,将那一丝劫中所悟缓缓注入台基,如同引水入渠,顺势而行。
五行生克之理随呼吸流转,肺金肃降,肾水润下,心火徐燃,肝木升发,脾土运化。五脏神藏依次共振,灵力循十二正经回旋,每过一处穴窍,便留下一道细微剑意。这剑意非攻非守,而是凝神定志,将外散的神魂一点一点收拢。
武道台裂痕处泛起淡金光芒,起初微弱如萤,随后渐盛。金光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由台体内部生出,似有生命般沿着裂缝蔓延,将破碎之处逐一弥合。她未动用《玄微经》之外的任何法门,仅凭道宫卷心轮观想法,以五脏为炉,神魂为火,炼化劫余之乱。
西北角那片扭曲乌云仍未散去,形状依旧如眼,偶有微弱波动传出,像是某种无声的压迫。但她已不再被动承受。当第五轮五行循环完成时,武道台终于稳住形态,虽未圆满,却已有雏形,悬浮于识海中央,缓缓自转。
就在此刻,劫云骤动。
凌云霄虚影再度浮现,这一次不再虚浮于云端,而是踏步而出,脚踩残雷,手持一柄通体漆黑、纹路流转的长剑——天机剑。剑尖朝下,直指谢见愁头顶三寸。
剑光未落,气势先至。那是一种“天命所归”的威压,仿佛他本就是大道执笔之人,而她不过是被书写的一粒尘埃。空气凝滞,地面石屑无风自动,纷纷朝着她脚下聚拢,似要将她钉死原地。
她不动。
剑光斩下。
刹那间,武道台自行激发,金光冲天而起,迎向那道蕴含“命定证道”之意的剑芒。两相碰撞,无声无息,却在神魂层面掀起滔天巨浪。她的瞳孔猛然收缩,嘴角溢出一丝血线,但身形依旧稳坐如山。
金光未灭。
剑芒溃散。
凌云霄虚影第一次露出惊色。他未曾料到,一个尚未完全踏入圣人境的修士,竟能凭借尚未稳固的意志之台,硬抗天机剑势。
“你之道……不该存在。”他的声音首次带上迟疑。
谢见愁缓缓睁眼,眸底无怒,无恨,只有一片清明。她低声开口:“我之道,由心而发,非你命盘可拘。”
话音落,她双手结印,掌心相对,置于丹田之上。仙台金丹与武道台遥相呼应,十二穴窍同时震动,四十九道剑气自体内喷涌而出,在空中交织成网,每一缕都带着《逆乱飞仙诀》的暴烈增幅。
剑网升腾,直扑劫云核心。
凌云霄挥剑再斩,天机剑光分化九重,层层叠压,欲将剑网绞碎。然而四十九道剑气并非寻常攻击,它们是意志的延伸,是她在劫中参悟、炼化、凝聚而成的真意之刃。一击即出,便不再回头。
第一重剑光破。
第二重崩解。
第三重溃散。
直至第九重,剑网未损分毫,反而因连破阻碍,气势更盛。凌云霄被迫后退半步,天机剑横挡胸前,剑身嗡鸣不止。
谢见愁未追击。
她将四十九道剑气尽数收回,反向导入仙台金丹。金丹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与武道台同源的金纹,两者共鸣之下,发出清越剑鸣,如同晨钟初响,涤荡神魂。
此时,天穹最后一丝劫云凝聚成一道漆黑锁链,自九霄垂落,无声无息缠向她元神。此链无形无质,非肉眼可见,却是法则层面的滞留机制——唯有真正领悟“道在己心”,方可挣脱。
她盘坐不动,双目微闭。
锁链触及元神瞬间,她心中忽现一丝犹疑:若这一切皆是命运安排,她反抗是否只是另一条既定路径?
念头一起,锁链收紧。
但她随即冷笑。
睁开眼时,眼中再无动摇。
她抬手,指尖轻点心口,低声道:“斩。”
这一斩,不向外,而向内。
斩的是犹豫,是怀疑,是对“命定”的最后一丝敬畏。
剑气自心而发,穿透识海,直击锁链中枢。一声脆响,如冰裂玉碎,漆黑锁链寸寸崩解,化作灰烬飘散。
天穹豁然开朗。
劫云彻底消散,灰蒙蒙的天光被撕开一道口子,纯净圣光自九霄洒落,笼罩其身。光中无言,却有万般肯定——她已越过门槛,正式踏入圣人境。
肌肤下剑纹流转不息,与武道意志融为一体。十二穴窍温顺如常,法力循环速度远超从前,每一次呼吸都与天地节律隐隐契合。她仍盘坐原地,气息沉稳,双目微闭,处于境界巩固的关键阶段。
玉佩贴于胸前,温度维持温热,未再传出神念。王玄通自上一章结尾后始终沉默,意识沉于深处,似在休养,也似在警戒。
西北方向,那片曾勾勒出眼睛轮廓的云层早已不见,地面残留的裂痕边缘微微发烫,像是被高温灼烧过。她左手搭在膝上,右手五指自然蜷曲,指尖残留着一丝极细微的震颤——那是四十九道剑气反哺时留下的余波。
远处山崖,一块松动的岩石悄然滚落,砸入深谷,激起轻微回响。
她睫毛轻抖了一下。
右手指尖忽然抽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