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愁的指尖仍抵着碎石,剑柄嵌在掌心,血顺着虎口流下。她没有倒,也不是站着,只是还未彻底塌下去。肋骨断裂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烧红的铁砂。肺金区域的残丝早已失控,在五脏间游走撕扯,十二穴窍空荡如枯井,法力一丝也提不上来。
辛缓步走来,黑袍未动,脚下的岩层却自行熔化,形成一条赤色小径。他停在三丈外,眉心赤焰印记旋转加速,双翼收拢于身后,右手缓缓抬起。指尖凝聚出一点暗金火光,初时不过米粒大小,却让四周空气发出焦糊的噼啪声。
“你撑到了现在,值得一句称赞。”他的声音不再冷,反而带着某种审视的意味,“但到此为止了。”
王玄通的声音突然刺入识海,急促而低沉:“守住灵台!别让他破你神魂——我当年封在你血脉深处的一缕古圣印记,是最后的退路!”
谢见愁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喉头。她不知道什么是古圣印记,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不能闭眼,一闭,就再也睁不开了。她将残存的神魂之力尽数压向泥丸宫,识海中那朵五色莲花摇摇欲坠,花瓣边缘已开始焦卷。
就在辛指尖火光即将射出的刹那,她胸口猛然一烫。
一道赤金色符文自心口浮现,迅速蔓延至脖颈与双臂,如同烙印般浮起。紧接着,一道巍峨虚影从她体内缓缓升起,高达十丈,头戴断裂冠冕,双手交叠于胸前,掌心托着一轮不断收缩的火轮。其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睁开,目光所及,连空间都泛起波纹。
辛的手顿住了。
他抬头望着那道虚影,瞳孔骤缩。“焚天……古圣?不可能!他们早在万年前就被镇杀了!”
古圣虚影未开口,只是抬起右手,对着空中轻轻一按。
轰——
原本还盘旋在战场上的九阳焚心炎残火,无论是空中飘散的火星,还是嵌入地底的火线,尽数脱离原位,如百川归海般涌向虚影掌心。火焰被压缩、凝练,最终化作一颗跳动的火种,形如心脏,表面流转着古老纹路。
辛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他踉跄后退半步,眉心印记黯淡了一瞬。
“你……竟敢夺我本源之火!”他怒吼,双翼猛地展开,欲再度扑杀。
古圣虚影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仿佛来自时间尽头:“火,本无主。能者居之。”
话音落,虚影低头看向谢见愁。那一瞬,她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自己托起,意识被拉入一片赤红空间。那里没有天地,只有无穷火焰在燃烧,每一簇火中都映出一段残影——有人挥剑斩日,有人负手立于灰烬之上,有人将整片星河焚为虚无。
“截天之路,不在避劫,而在焚劫。”
“剑体未成,因缺一火。”
“今日,赐你焚天之种。”
火焰涌入她的识海,不是灼烧,而是灌注。她听见《玄微经》心轮卷的经文在脑中自动响起,节奏与心跳同步。五色莲花重新绽放,这一次,莲心多了一点赤金火光。
虚影消散前,最后看了她一眼,随即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她胸膛。
谢见愁跌坐于地,双掌撑地,剧烈喘息。她能感觉到,体内有一团东西正在苏醒,不是法力,不是神魂,而是一种更原始的存在——它在脉络中游走,所过之处,经脉被拓宽,穴窍被点燃,断裂的骨骼缝隙里渗出细密火丝,迅速弥合裂痕。
王玄通的声音再次响起,虚弱而断续:“快……结印……运转心轮观想法……否则火种会反噬……”
她立刻盘膝而坐,双手结出《玄微经》中的静心印。识海中五色莲花再度盛开,莲心那点火光缓缓下沉,落入丹田。火种一触丹田,便剧烈跳动,试图炸开她的内腑。
她强忍剧痛,以神魂之力包裹火种,按照心轮卷所述,引导其沿任脉下行,再由督脉逆行而上。火种过轮海,第一道火焰剑纹浮现在腰腹皮肤之下;过道宫,第二道剑纹自心口延伸至肩胛;过四极,第三道剑纹贯穿脊柱,直抵后颈。
每过一处秘境,火种便缩小一分,温度降低一成,但其本质却更加凝实。当它最终抵达右臂剑脉时,已化作一道细如发丝的赤金线条,静静蛰伏于血脉深处。
她睁开眼。
眸光一闪,似有火凤掠过。
辛站在远处,双翼半展,神色震骇。他能清晰感知到,那团属于他的九阳焚心炎,此刻正安稳存在于谢见愁体内,不仅被驯服,甚至……被转化了。
“这不可能。”他低语,“那是我族以九大太阳真核炼化的本命妖火,你怎么可能炼化?”
谢见愁没有回答。她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轻点地面。一缕火色剑气射出,无声无息,却在触及岩层的瞬间将其汽化,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辛瞳孔一缩,本能后退半步。
她慢慢站起,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右臂衣袖无风自动,隐约可见皮下赤金纹路微微发亮。
“你说我是蝼蚁。”她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灼热的质感,“可如今,谁才是被困在火焰中的飞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