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愁双掌撑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与碎石摩擦渗出的血已被高温蒸干。她体内那团火种仍在奔涌,沿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皮下浮现出细密赤纹,如蛛网般蔓延。每一次跳动都像有熔岩在血管中冲撞,五脏六腑仿佛被铁钳夹住反复挤压。
“别停。”王玄通的声音从玉佩深处传来,低沉却清晰,“火种未稳,若你此刻松劲,它便会逆流焚神。”
她咬紧牙关,舌尖抵住上颚,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识海中五色莲花再度绽放,莲心那点赤金火光缓缓下沉,顺着任脉滑入丹田。火焰一触内腑便剧烈震颤,试图炸开她的经络。她以神魂之力包裹火种,引导其沿督脉逆行而上。
火种过轮海,第一道剑纹自腰腹浮现;过道宫,第二道自心口延展至肩胛;过四极,第三道贯穿脊柱直抵后颈。每过一处秘境,火种便缩小一分,温度降低一成,但其本质愈发凝实。当它最终抵达右臂剑脉时,已化作一道细如发丝的赤金线条,静静蛰伏于血脉深处。
她睁开眼。
眸光一闪,似有烈焰掠过。
辛站在三丈外,黑袍焦裂,眉心印记黯淡,双翼残破垂落。他盯着谢见愁,眼中怒意未散,却多了一丝忌惮。方才那一缕火色剑气,竟能汽化岩层,留下深沟,这已不是单纯的法力外放,而是将火焰与剑意初步融合的征兆。
“你以为炼化了一丝火种,就能胜我?”他冷声开口,右手抬起,指尖再次凝聚暗金火光,“九阳焚心炎乃我族圣火,你不过窃取残烬,也敢称掌控?”
谢见愁没有回答。她缓缓站起,动作平稳,断裂的肋骨已在火种滋养下弥合,肺金区域的残丝也被灼尽。她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一缕火色剑气自指尖溢出,在空中划出半弧。
辛瞳孔微缩,本能后退半步。
下一瞬,她双手结印,口中默念《轰轰烈烈葬星河》起势诀。刹那间,左半空浮现一轮耀眼大日,右半空则生出吞噬光线的漆黑漩涡。二者相融,流火倾泻而下,剑势凝一,两极元磁剑光撕裂空气。
就在剑光劈落之际,一道火凤虚影自剑势中腾起,羽翼展开,通体燃烧着赤金火焰,仰首发出无声长鸣。那不是辛的本命妖火,也不是古圣遗留之焰,而是由谢见愁自身剑体与火种交融后催生出的全新力量。
火凤扑杀而出,直冲辛面门。
辛双翼猛然展开,护体妖光瞬间凝成三层赤焰屏障。然而火凤仅轻振羽翼,第一层屏障便如薄纸般焚穿;再一掠,第二层崩解;第三层尚未完全成型,已被炽热气浪掀飞。
他闷哼一声,整个人倒飞而出,重重撞入山崖。岩石崩塌,碎屑纷飞,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左翼已被烧断,焦黑的羽毛簌簌落下。
“这……不可能……”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你的剑气……怎么会带着我的火……又不像……”
谢见愁缓步走近,右臂衣袖无风自动,皮下赤金纹路微微发亮。她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说火无主。”她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种灼烧般的质感,“可现在,它认了新主。”
辛嘴角抽搐,还想开口,却被一股无形压力压得无法言语。他终于明白,眼前之人已不再是那个任他碾压的蝼蚁。她不仅炼化了火种,更将其融入剑道,形成了属于自己的威能。
他艰难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随即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血雾弥漫,他身形骤然模糊,化作一道残影向西北方向遁去。
谢见愁未追。
她站在原地,呼吸渐稳,却感到体内仍有异样。火种虽已归位,但与截天剑体尚未完全合一。每一次调动剑气,仍需刻意引导,未能达到意动剑发之境。
王玄通的声音再次响起:“火已入体,然未成己用。你方才一击,仍是借古圣之力,非你之道。”
她蹙眉:“如何才算我之道?”
“截天者,斩劫破障;焚天者,逆火而行。”王玄通语气沉静,“你的剑意,不在火焰本身,而在‘焚’之一字——焚的是外敌,更是旧我。”
谢见愁闭目。
她回溯方才生死一线之境:肋骨断裂,法力枯竭,识海摇曳,几乎坠入虚无。那一刻,她靠的不是功法,不是传承,而是不肯倒下的执念。她焚的,是凌云霄留下的因果烙印,是天机阁布下的命运锁链,是自己心中最后一丝迟疑与软弱。
真正的焚天,不是掌控火焰,而是以痛为薪,以恨为引,焚尽过往,重塑新生。
她不再引导火种,而是放开神魂束缚,任其自然奔涌。
刹那间,十二正经如烈焰贯通,皮肤下火焰剑纹全面亮起,一道无形剑意自丹田升腾,直冲识海。在武道台虚影之上,那道剑意逐渐凝实——一柄燃烧着赤金火焰的虚幻长剑,静静悬浮,剑身流转着古老纹路,仿佛自亘古而来。
王玄通沉默片刻,终是开口:“好。你的武道意志,已凝为‘焚天剑意’。从此,你之剑,可焚天。”
谢见愁睁眼。
她抬起右手,指尖轻点虚空。一道火色剑气射出,无声无息,却在触及空气的瞬间引发爆鸣,地面裂开一道寸许缝隙,边缘焦黑。
她缓缓收手,盘膝而坐,双目微闭。体内火焰剑纹隐没于皮下,识海中那柄赤金长剑静静悬立,余温未散。她气息渐稳,却未起身,仿佛仍在感知新生之力的流转。
王玄通残魂隐于玉佩之中,声音略显疲惫,但透着欣慰:“焚天已成,然劫未尽……”
话音未落,谢见愁体内忽有一丝异动悄然浮现。识海深处,一点碎片光影无声闪现,形如残月,表面刻满未知符文,缓缓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