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愁盘膝而坐,右臂内侧的赤金纹路尚未完全隐去,皮下仍有微光游走。她闭目调息,十二正经缓缓运转《玄微经》心轮观想法,试图将焚天剑意彻底沉入穴窍。识海中那柄燃烧的虚幻长剑静静悬浮,剑身流转着古老纹路,与五脏神藏共鸣。
就在剑意趋于稳定之际,一股冰冷涟漪自识海深处扩散开来,如寒泉滴落静湖。她未睁眼,神魂本能收缩,莲花状的护持结构自动凝聚于泥丸宫。那波动并非攻击,也不带杀意,却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感,像是被尘封已久的器物突然松动了封印。
她以神念轻触涟漪源头。
刹那间,一片残月形的碎片浮现而出,通体灰白,表面刻满扭曲符文,边缘不规则地裂开,仿佛从某件完整之物上硬生生剥离。碎片缓缓旋转,一道光影投射而出。
画面中是一座青铜大殿,穹顶高悬星图,四壁镶嵌铜镜。凌云霄跪伏于地,额前触地,声音低沉却清晰:“证道之法,已成。”
殿上端坐一名老者,头戴羽冠,手中握着一卷竹简,指尖轻点凌云霄眉心,留下一道暗红印记。老者未语, лишь微微颔首,袖袍一挥,凌云霄身影便化作青烟消散。
光影跳转。
场景变为一条横贯虚空的河流,河水呈墨黑色,流淌无声。河面之上,立着一道笼罩黑雾的身影,身形修长,双足悬空,似踏在时间之外。他背对镜头,看不清面容,唯有右手抬起,掌心朝向河心,似乎在凝视某段即将发生的未来。
玉佩骤然震颤。
王玄通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往日的平稳:“停下!别再看了!”
谢见愁神念一滞,试图收回感知,却发现那碎片并未回应她的控制。它仍在转动,符文逐一亮起,每一次闪烁都带来更深的寒意。她察觉到一丝异样——那黑雾身影虽面目模糊,但其站立的姿态、肩线的倾斜角度,竟与王玄通有几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仿佛是同一根源分裂出的对立面。
她想开口询问,却发现喉咙干涩,连气息都变得滞重。这不是外力压制,而是源自灵魂层面的压迫感,如同面对深渊时本能的战栗。
“这东西……是从哪来的?”她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沙哑。
玉佩沉默良久,才传来回应,语速缓慢,字字沉重:“它不该存在。至少现在不该。”
“它是记忆?预兆?还是……残留的因果?”
“都不是。”王玄通的声音低了几分,“它是轮回的断片。本应湮灭于时间夹层的东西,如今却出现在你识海,说明有人在推动某些事。或者……时间本身出了问题。”
谢见愁眉头微蹙。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惊动碎片引发不可控后果。她试着用《玄微经》引导神魂之力,将其包裹,却发现那力量刚一接触碎片边缘,便如雪遇火般消融,不留痕迹。
“不能强行驱逐。”王玄通忽然说道,“它的材质不属于这个宇宙层级,贸然干预只会让信息泄露更多。你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守住神魂中枢,不让它进一步渗透。”
她依言而行,心轮莲花再度绽放,九层光晕层层叠叠围住碎片。可那灰白残月依旧悬浮不动,符文持续明灭,像是在等待什么。
片刻后,画面再次闪现。
依旧是那条墨色长河,但视角拉近。河底沉着无数断裂的锁链,每一条都缠绕着名字与命格,其中一条赫然刻着“谢见愁”三字。锁链另一端延伸至黑暗深处,连接着一座模糊的祭坛。祭坛之上,站着那个黑雾身影,他缓缓转身,右手抬起,指向河流上游。
下一瞬,画面崩解。
碎片停止转动,光芒收敛,重新沉入识海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可谢见愁清楚,它还在那里,静静地蛰伏着,像一颗埋下的种子。
她睁开眼,呼吸平稳,脸色却苍白了几分。山崖废墟依旧焦黑,空气中残留着火凤焚过的硫味。她的右手搭在膝上,指尖微微发凉。
“刚才那个人……”她低声问,“和你有关?”
玉佩没有回答。
她等了许久,又问:“你说时间出了问题,是什么意思?”
依旧无声。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掌纹间隐约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灰色细线,转瞬即逝。她猛地攥紧拳头,再松开时,那痕迹已不见。
风卷起灰烬,在她脚边打了个旋。
远处山体崩塌的余音早已停歇,天地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她没有起身,也没有继续调息,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怕一动就会惊醒什么。
忽然,玉佩传出一声极轻的碎裂声,像是冰面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
王玄通终于开口,声音比之前更低,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凝重:“此物现世,意味着……他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
谢见愁瞳孔微缩。
“谁?”
话音未落,她识海深处,那枚残月碎片再次轻轻震了一下。